那本不会忘记的民法书
深秋的风卷着梧桐叶,在A大校门口打了个旋儿。我攥着温热的豆浆,看着马嘉祺从公交站台跑过来,藏青色外套上落了点细碎的金黄,手里还拎着两个刚出炉的肉包。“快上车,去邻市的早班车要开了。”他把肉包塞进我手里,指尖带着清晨的凉意,眼睛却亮得像揉进了阳光。
上周我在图书馆翻遍了法学区,都没找到那本绝版的《民法总论》,随口在微信里跟马嘉祺抱怨“旧书网溢价都快翻倍了”,没想到他记在了心上。“邻市有家老牌法学书店,我托学长问了,说老板舍不得摆出来,压在仓库最里面呢。”他边帮我刷公交卡边说,声音被车窗外的鸣笛声衬得格外清晰,“今天咱们去‘淘宝’。”
公交晃晃悠悠地驶出市区,路边的树木从翠绿变成深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座位上,暖融融的。马嘉祺坐在我旁边,翻看着手机里存的书店地址,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你要是累了就靠会儿,到了我叫你。”他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我肩上,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像高中时他把校服外套借给我那样——那时我总说教室空调太凉,他就每天把外套叠好放在我桌角。
两个小时後,公交停在邻市的老街区。青石板路两旁是斑驳的砖墙,书店就藏在巷子深处,木质招牌上“求实法学书店”五个字掉了点漆,门口堆着几摞旧报纸,字里行间透着岁月的痕迹。推开门时,风铃叮当作响,店主是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戴着老花镜坐在收银台後翻一本厚厚的《民法典》。
“爷爷,我们来淘本书。”马嘉祺走上前,声音放得轻轻的,怕吵到看书的人,“想问下您这儿有没有蓝皮的旧版《民法总论》?就是封面上印着校徽的那种。”他边说边用手比划,“我同学找了好久,图书馆和网上都断货了。”
老爷爷擡眼看了看我们,放下书笑了:“你们是A大法学系的吧?前阵子也有个小姑娘来问。”他慢悠悠地起身,往最里面的书架走,“最後一本在那儿呢,压在最上层了,年轻人眼神好,自己找找。”
我快步走过去,果然在书架顶层看到了那本蓝皮的书。书脊有些磨损,边角微微卷翘,封面却依旧干净,指尖拂过烫金的书名时,心里像炸开了小烟花。刚要踮脚去够,马嘉祺已经从後面托住我的胳膊:“小心点,别摔着。”他自己踮起脚尖,指尖一勾就把书拿了下来,动作干脆利落。
他翻书的动作格外轻,一页页检查内页有没有缺角丶有没有笔记涂鸦。“你看这儿,”他指着扉页上的钢笔字迹,“前主人还做了标注,刚好帮你划重点了。”阳光从书店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书页上,也落在他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想起高中时,他也是这样帮我在旧书市场找绝版的历史复习资料,蹲在摊位前一本本翻,连灰尘沾到裤腿上都不在意。
“就它了!”我抱着书,下巴抵在书脊上笑。马嘉祺揉了揉我的头发,转身要去收银台,我却拽着他的袖子往习题册区走:“等等,你看这本!”货架上摆着一本《刑法习题集》,封面都被翻得有些软了,正是他前几天在微信里提过的司法考试真题集。“你不是说这本题型很经典吗?刚好碰到就买了呗。”
他拿起书翻了翻,指尖在熟悉的题目上顿了顿,又把书放回原位:“网上旗舰店打折,比这儿便宜十块钱呢。”我刚要反驳,他已经拉着我往收银台走:“你的书是绝版的,错过就没了,我的习题册啥时候买都行。”老爷爷把书装进牛皮纸袋子里,笑着说:“小夥子挺疼人啊,这书好好保存,以後可是念想。”
回去的公交上,人比来时多了不少。马嘉祺牵着我的手,在後排找了两个挨在一起的座位。我刚要把书放在腿上,他就伸手接了过去:“别,硬壳封面压在腿上硌得慌。”他把书平放在怀里,一只手轻轻托着书底,另一只手护着书脊,像抱着什麽易碎的宝贝。
“其实那本习题册,你刚才翻了三遍吧?”我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他耳尖微微发烫,挠了挠头笑:“还是没逃过你的眼睛。不过真没事,我明天网上下单,三天就到了。”我没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青柠薄荷糖,剥了糖纸塞进他嘴里。清清凉凉的味道在车厢里散开,他转过头,冲我眨了眨眼,眼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
公交继续晃晃悠悠地前行,车窗外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路边,像铺了一层金黄的地毯。马嘉祺怀里的《民法总论》安安静静地躺着,牛皮纸袋子被风吹得轻轻晃。我靠在他的肩膀上,闻着外套上的洗衣液香味,心里悄悄想:马嘉祺,等我明年过了法考,一定攒钱给你买一整套司法考试资料,还要在每本书的扉页上写祝福,就像你现在对我这样。
车到站时,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马嘉祺抱着书,另一只手牵着我的手往学校走。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地靠在一起,像书脊和书页那样密不可分。我低头看着他怀里的书,又擡头看了看他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发顶,突然觉得,这个深秋的周末,因为这本绝版的民法书,因为身边的他,连风都变得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