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地越过衆人,边走边交待道:“去陈府。”
绕是已经有所心理准备,可在看到陈列在院子中的七具尸身时,顾青棠还是不可抑制地想吐。
这还不是最惨的,在这一家七口被杀的房间内,血污满地,拖拽的痕迹丶血飞溅而出留下的印记丶在血水里到处乱爬留下的掌印……比比皆是。
顾青棠甚至可以想象出,最後一个被杀之人,在看着所有亲人倒在面前时,该有多恐惧和绝望。
她想都不敢想。
与她不同,时珩镇定自若,像是完全没有情绪没有感情一样。
仵作已经验过尸,死者的脖颈上均有勒痕,身上没什麽可见的致命伤,想必就是被勒死後投入井中的。
仵作向时珩展示着尸身上的伤痕,时珩边听边扫了眼顾青棠。她心领神会地冲他点了点头,快步走向他,跟在了他的身後。
“这……”顾青棠在走到年轻女子的身边时,突然探头过去,凝神细看。
虽然只有两面之缘,可她还是能很清楚地辨认出来,这位身着黑衣的女子,根本就不是陈曦。
时珩看见她拧眉,跟过去查看,也发现了蹊跷之处。
陈家七口被发现曝尸水井後,管家就差人请来了官府的人,最早来的是县丞王青山,令人把井中的尸身打捞出来的就是他。
王青山的判断是,凶手没惊动任何人就把陈大人一家杀害,或许是可以轻而易举近陈大人的人,他信任的奴仆嫌疑很大。
因此第一时间,王青山就把备受陈乐康器重的下人全都拘了起来。
也是因着这个原因,导致水井中的年轻女子被错认——王青山根本没见过陈曦几次,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还大多距离很远,但他对陈乐康丶他的夫人和他的儿子熟悉,加上他排查过陈家的所有人员,陈曦也不知所踪,王青山便想当然地认为这位貌美的年轻女子便是陈曦。
平白多出来一具尸体,时珩和顾青棠交谈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被附近的几个人都听到了。
他们议论纷纷之际,顾青棠还在思索,为什麽其他人都已经泡得变形了,可这名女子看起来却还是栩栩如生。
而且她总觉得,这女子看着好生眼熟。
“要不要找府里的人辨认一下?”顾青棠问道。
时珩眸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看上去,她是真的没想起来。“你不觉得这女子很眼熟吗?”时珩低声问道。
“眼熟啊,所以想着辨认一下。”顾青棠回道,她说着,猛地擡起头,“大人也觉得眼熟?大人认出这是谁了吗?”
时珩的折扇折起来,扇叶在手心轻轻敲了敲,眯眼道:“这不就是石棺里挖出来的那位吗。”
是她!怪不得觉得眼熟。顾青棠在心里想道。可是她分明记得,那名石棺中挖出来的女子,穿的是红色的衣裙!
时珩话音落後,目光锐利地扫视一周。他心中有怒气。
还真的是示威上瘾了是吗?在淤泥里埋个女子,把人往水神娘娘身上引,如今又把这女子的尸身换了衣服,投到陈乐康一家死亡的井中。
可即便再花式示威,他人都落到夕落村了,这劳什子月神不也不敢做什麽吗!
时珩冷笑,扬声道:“有什麽花招冲我来!装神弄鬼的是见不得人吗?”
顾青棠觉得自己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名女子是在石棺里的,石棺又被暂时存在了县衙里临时关人用的牢狱中,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具尸体运出来,又运到陈府,还混入被杀的陈家六口当中,再投入井中……
距离这名女子被从石棺中啓出,已经过了半月馀,可这女子的样貌居然没有丝毫变化。
她知道,此事一定与那位月神脱不了干系。
可这月神的能耐着实屡屡超出她的想象。
时珩那句“装神弄鬼”像是萦绕在空中一般,顾青棠突然想起来,在石室被关着的时候,那个去看过她两次的黑影人,满脸都是被火烧过留下的疤痕。
会不会那就是月神?可如果是的话,他要针对时珩,杀了她不是更能打击到他吗?为何还那麽好吃好喝地圈着她?甚至还在那红衣女子想杀她的时候救下她?
她本身没什麽特别之处啊!
如此想来,那黑影人可能就不是月神了,不然实在没道理。
虽然想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但起码,那些人对月神也是存有异心的吧,尤其是在处置她的这件事上。
这些事顾青棠没跟时珩说过,本来是觉得没什麽必要,可是细细想想,其中细节还是十分耐人寻味的。
她看向时珩。
石棺中有七条红色锦鲤围绕的陌生女子,路家七口的灭门案,如今又加上陈大人一家被杀案,统统都没有头绪。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涌上顾青棠的心头:陈曦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