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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信与墨点（第1页）

道歉信与墨点

时间仿佛在沈念雅转身的瞬间凝固了。游园会的喧嚣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锐利的丶带着震惊和探究的目光，像是能穿透厚重的熊玩偶服，直直钉在顾栖迟身上。

“你。。。刚才说什麽？”她又问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轻，却像绷紧的琴弦。

顾栖迟的心脏在巨大的头罩里狂跳，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社恐的本能在尖叫着让他逃离，但沈致知鬼魂那深蓝色的丶沉重的悲伤又像锚一样拖住了他。

耳机里，许南枝急促的声音传来，带着强压住的激动：“稳住！她身上的‘薄荷烟’味变浓了！虽然还有墨水的苦涩，但主导的是那个！她在意！她绝对在意！”

顾栖迟深吸了一口头罩里闷热的空气，强迫自己开口，声音透过海绵变得沉闷而怪异，反而掩饰了他的紧张：“我。。。我说。。。你父亲。。。他是不是。。。也曾经。。。不小心搞砸过什麽事？比如。。。摔跤，或者。。。打翻东西？”

他不敢直接提钢笔，只能笨拙地绕着圈子。

沈念雅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里的锐利渐渐被一种复杂的丶难以解读的情绪取代。那情绪里有惊讶，有怀念，有一丝痛楚，甚至还有一点点。。。被逗乐的无奈？

过了许久，久到顾栖迟以为她不会再回答时，她忽然极轻地丶几乎像是自言自语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涩意：

“他啊。。。他搞砸的事情可多了。”

她顿了顿，目光飘向远处，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的画面：“走路看书撞到电线杆，泡茶忘了放茶叶，煮饭烧糊了锅。。。最离谱的一次，给我开家长会，居然走错了班级，在别人班的讲台上滔滔不绝讲了十分钟才发现下面坐着的都不是我的同学。”

她的语气很平淡，甚至带着一点吐槽，但顾栖迟却清晰地感觉到，那平淡底下，藏着一种深沉的丶被时光打磨过的温柔和酸楚。

许南枝在耳机里倒吸一口凉气：“墨水的味道在变淡！薄荷烟和。。。一种旧书卷的暖香在涌出来！她在回忆！回忆的是好的那部分！”

顾栖迟鼓起勇气，顺着她的话问，声音依旧闷闷的：“那。。。您生气吗？对他这些。。。搞砸的事？”

沈念雅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低了一些：“小时候会。觉得他笨手笨脚，不够酷，不像别人的爸爸那样无所不能。後来。。。”她顿了顿，“後来长大了，慢慢明白了，他只是。。。不太擅长表达，心思又总在别的地方。那些搞砸的事，反而成了。。。有点好笑的回忆。”

她的目光落回顾栖迟。。。或者说，落在他巨大的熊爪上，眼神变得有些恍惚：“除了。。。最後一件事。”

顾栖迟的心提了起来。关键要来了。

“哪件。。。事？”他小心翼翼地问。

沈念雅没有立刻回答。她似乎陷入了某种挣扎，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那被刻意压抑的“墨水苦涩味”似乎又开始试图翻涌，但被更强烈的“薄荷烟”般的复杂情绪压制着。

终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们离婚那天。。。妈妈让我去办公室找他签字。我躲在门後面。。。看到他那支视若宝贝的钢笔突然漏墨了，黑色的墨水。。。喷得到处都是，把那份离婚协议弄得一塌糊涂。”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妈妈当时很生气，觉得他连最後一点事都做不好。。。抱着我就走了。我後来一直想。。。如果当时钢笔没漏墨，如果他顺利签了字，一切会不会不一样？他後来。。。是不是就因为这件事，才一直躲着我，直到。。。”

直到去世。她没有说出口，但顾栖迟明白了。

原来，在她心里，那支漏墨的钢笔，不仅仅是搞砸了文件，更是斩断了父女之间最後一丝联系的开端。她怨恨的，或许不是意外本身，而是父亲之後的退缩和沉默。

“不是的。。。”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不是顾栖迟说的，也不是耳机里的许南枝。

那声音微弱，失真，带着电流的杂音，却奇异地清晰——是从顾栖辰胸前那个装钢笔的小盒子里传出来的！

“不是。。。因为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