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屋的晨光与新章(终章)
晨雾未散时,灵屋的门被轻轻推开。顾栖迟抱着一个用蓝布包裹的物件走进来,身後跟着许南枝和林遇。林遇的手里提着一盒刚出炉的桂花糕,香气混着晨露的湿润,在廊下弥散开来。
“这是给奶奶的。”林遇把桂花糕放在八仙桌上,目光扫过墙上那六块色彩斑斓的砖,“她说…想尝尝老味道。”
顾栖迟的指尖拂过最中央的月白色砖。姐姐的剪影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蓝,像一片被阳光吻醒的云。昨夜他梦见姐姐站在院中的老槐树下,怀里抱着那只褪色的千纸鹤,对他笑:“小迟,该醒了。”
厨房传来动静。母亲系着蓝布围裙,正踮脚够橱柜顶层的青瓷碗。父亲站在她身後,伸手扶住她的腰——这个曾经连对视都不敢的动作,如今自然得像呼吸。
“醒了?”母亲回头,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粥在竈上温着,你爸非说要给你熬莲子百合的。”
顾栖迟的喉咙发紧。他记得昨夜父亲在电话里说:“你妈翻出你小时候的相册,说你三岁时非闹着要给夭折的姐姐扎小辫…她後悔了二十年。”
“爸,妈。”他走过去,接过父亲手里的青瓷碗,“我…想跟你们说说灵屋的事。”
早餐桌旁,顾栖迟将灵屋的故事娓娓道来。从第一块灰砖里的苏芷,到最後一月白砖上的姐姐;从阿烈的摇滚梦,到林遇迟到的道歉。母亲听着听着,握勺子的手渐渐停在半空,泪水无声滴在粥里。
“原来…你从小就带着这麽多故事。”她擡头看向父亲,“我们…我们欠孩子太多了。”
父亲放下碗,郑重地看向顾栖迟:“周末…带你去给妞妞上柱香吧。她坟前…该有束花了。”
晨雾渐散时,四人并肩走出灵屋。院中的老槐树下,姐姐的剪影在墙上投下淡蓝的光晕。顾栖迟忽然发现,那剪影的指尖,正轻轻指向院门口——那里停着一辆轮椅,轮椅上的林遇正笑着朝他们挥手。
“我搬过来了!”林遇转动轮椅冲过来,“社区给我找了间一楼带院子的房子,离医院近,也离…离灵屋近。”他举起手里的水彩本,“我报了老年大学的绘画班,第一幅画…画的是灵屋的墙。”
许南枝从屋里捧出一摞画纸。最上面一张,是苏芷的素描本——那个总爱画老街的女孩,终于在画里补全了自己的笑脸。第二张是阿烈的电吉他,琴弦上跳动着炽烈的红。第三张是阿黄的飞盘,边缘沾着虚拟的青草香…
“这些都是灵屋送给大家的‘纪念品’。”许南枝笑着说,“它们的执念消散了,却把温暖留在了纸页间。”
午後的阳光漫过灵屋的屋顶。顾栖迟站在院中,看着父母合力将姐姐的骨灰盒轻轻放进老槐树下的新墓xue。母亲撒下第一把花瓣,父亲低声念着:“妞妞,爸妈来晚了。以後…每年清明都陪你。”
林遇的轮椅停在台阶上,他举起画笔,在速写本上飞快勾勒——画里有老槐树,有新坟,有顾栖迟一家,还有灵屋的六块砖,每块都闪着温柔的光。
“要永远记得啊。”姐姐的声音忽然在顾栖迟耳边响起,轻得像风,“灵屋不是终点…是新的开始。”
顾栖迟擡头,看见墙上的六块砖正泛着暖融融的光。灰的包容,粉的甜蜜,红的炽烈,黄的忠诚,蓝的宁静,还有姐姐的月白…它们交织成一片温柔的虹,将整座老宅笼罩在祥瑞的光晕里。
当晚,顾栖迟在阁楼整理爷爷的手稿。最後一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几行新字,是奶奶的笔迹:
“灵屋的使命,是让遗憾有处安放,让爱有处生长。当所有故事都找到归处,它便不再是灵屋,而是…家。”
窗外,月光如水。顾栖迟合上手稿,听见楼下传来母亲和父亲的笑声,林遇的画笔在纸上游走的沙沙声,还有风穿过老槐树叶的丶细碎的歌唱。
灵屋的故事结束了。
但属于顾栖迟一家的,关于爱丶和解与新生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