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尚说出差。
她不信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大的女孩是因公出差。
萝尚想了想,最后承认她是去圣地亚哥朝圣的。
妇人看着萝尚的外貌,艰难地相信了。
萝尚正看着列车车窗上的白雾在绿野上渐渐升起,最后转过头问了一句“您呢?回家?”
“回家,哈,是回家。家里有事。听说现在外面也乱……小姑娘,你也得注意安全啊,一个人在外面……”
“是得注意安全。”萝尚说。
“小姑娘,这种时候,你家里放心你独自旅行吗?”
“应该放心,”萝尚抬起指肚擦过冰凉的车窗,笑“我是被人赡养长大的。”
黄昏时分的太阳反而要比下午更加明亮,萝尚背着大包走出火车站,手搭凉棚望向天空。圣地亚哥的天空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的个子不高,某些时候的身形确实像个小巧玲珑的萝莉。
她的包里又因为塞满了各种物品而撑得鼓而高,整个人看上去倒也算是个痴迷旅行的背包客。
一走上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的街头,萝尚便能感受到周围行人异样的目光,比在马德里的时候要严重得多。
少女恶趣味地笑了笑,把皮大衣的立领竖得更高更直了些,然后又拉上秘银质的拉链,将自鼻梁一半以下的面部全部藏进纯黑的缄默里,权当表示对加利西亚人和圣雅各的尊重与尊敬。
接下来,她把戴着分指手套的手揣进兜里,让全身上下裸露的皮肤只剩下额头、深眼窝与从皮衣下摆透出一小截的纯色小腿,这样一来,萝尚就变得更多趋向于亚文化了。
毕竟,她也从来都不乐意包住自己的脑袋。
焦若拿铁的长在少女身后摇晃。
萝尚脚上的裤管靴的尖头皮面油光亮,指定夸张加厚过的鞋跟重重地踏在古城湿漉漉的石板路上。
她的眼仁是很奇异的蓝黑混成的暗棕色,像是野兽派特立独行地临摹过只属于莫奈的拂晓。
也许因为眼睑比较深陷,也许因为眼周颜色稍深,萝尚那双珍贵的眼睛总显得那么深邃而孤寂。
气质疏离而冷漠的少女孤身漫步在这座哥特城堡、巴洛克式教堂与古典建筑林立的城市,几乎可以完美地融入其中。
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santiagodecomposte1a)古城是全世界三大天主朝圣圣地之一,与之并列的是永恒之城与夜城。
相传,耶稣十二门徒之一的圣雅各就埋葬在这里的主教座堂。
这座古城是西班牙抗绿化的重要象征,以佩带利剑、身骑白马的勇士形象传世的圣徒雅各更是有“摩尔人的屠夫”之称呼。
在中世纪,整个欧陆对这位圣徒和这座城市的朝觐不仅将许许多多的外来文化与审美带入了西班牙,也让伊比利亚半岛居民本就拥有的精神财富——科学、文学和艺术进一步向陆地敞开。
安达卢西亚抒情风格的韵律和崇高理想越过比利牛斯山,风靡向法兰西和德意志的市井田野。
萝尚背着包站在圣地亚哥大教堂高高的台阶前,仰头看着它巍峨繁复的形貌。
雾蒙蒙的夜晚将要降临,湿凉的小雨抢先一步。
水珠噼里啪啦地打在萝尚皮衣的肩头,散逸的丝也服帖地黏在她小麦色的额角。
天主教堂米黄的墙壁开始染上雨水星星点点的暗色,夕阳被时间无情地扯进远方的群山,只剩天边几缕红蓝色的霞云来为寰宇带来光亮。
雨水从天而降,带着天空遥不可及的气息。
慢慢地,她的长被雨打湿了,在晚风的席卷下,也变得木讷呆滞。
咖啡色的丝线纠结成泥土中的流苏,地面反弹的水珠溅起到萝尚裸露的膝盖。
皮衣的下摆开始滑落一圈水帘,从透明的幕到白色的花。望向不信仰的信仰的眼睛沐浴在大雨之下,水蓄满在两颗深深的眼窝。
在这座哥特气息极重的罗马式教堂前,萝尚安静地驻足了一刻钟。
最后,她低头倒出眼窝里的水,拿出手机对着教堂拍了三张照片,才转身离去。
圣地亚哥的流时酒店建在一座巴洛克式的公馆里,像是帝国时代的美国人才会做的浮夸事情。
萝尚婉拒了礼宾员的协助,自己提着包走上铺着红毯的台阶。
流时酒店的大厅里没有多少人,毕竟在现代,这已经不算是座人流量大的城市。
修女打扮的前台接待员微笑着对萝尚说
“Bienvenidaa1Timef1oofsantiago,mrsRoshan。”
“horo1ogium,arbitero14,Roshan。”
“已为您准备好了房间,萝尚女士。”
“谢谢,”萝尚推过一枚金币,接过印信“帮我通讯奥尔特加家族,明天我会去拜访。”
“好的,裁决者。在圣地亚哥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吩咐我。您可以叫我,特蕾莎。”
特蕾莎双手把那枚金币交还萝尚“流时酒店永远无偿为时钟塔提供服务。”
“好的,特蕾莎修女。”
萝尚将它们收起来,搓了一下手指,碰碰嘴唇。
房间里,萝尚脱下大衣,解下几层衣服和内衣,然后踏进马赛克浴缸里温热的水里。
时钟塔出品的大师级魔具“纯黑缄默”在防水性上当然不会有问题,尽管淋了一夜的雨,但除了她裸露在外的咖啡色乱,身上并没怎么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