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姆并不只是冷眼地看着这一切,他拔腿冲上前去,用魔杖端上聚集的最后一丝魔力戳破了哥萨克人的护符屏障。
年轻的哥萨克男人转瞬间红了眼眶,他借着翻身下马的势头,扬起的马刀重重地劈向巫师的头颅。
骑兵虽然比巫师要年少得多,但还比后者高大概半个头。他经受过赐福的弯马刀斩落在巫师预先准备的护盾咒上,大概只砍碎了一层多。
男人把更高大的男人扑倒在地上,颤颤巍巍的魔杖正要抵着后者的脖颈念出咒语,但魔力的空洞让他眼神一空。
骑兵抬起马靴把身上的巫师踹得打了个滚,抽出腰间的手枪,来不及瞄准就往巫师借力翻滚的方向开火。
马卡洛夫里只有八子弹。
他的前三都空了,打在蒂姆短袍的边角,溅起火星与泥土。
第四第五,他打中了巫师的身体。
但蒂姆预先设下的反制咒生效了。
这一秒钟里,两道比子弹更快的琉璃色流光从巫师的身体表面弹出,刹那间击中了骑兵的身体。
“啊—啊——!”
疼痛,剧烈的疼痛!
虽然蒂姆的魔力已经短缺到了无法再主动施展任何咒语的程度,但最基础的、没有任何加成的反制咒也足以致死一个普通人。
唯一的幸运是,对于一名祖先来自顿河、现今为联邦奋战的血脉术士来说,骑兵只需要忍受越极限的痛苦。
疼痛激活了骑兵的精神,术士古老的血脉也终于沸腾起来,曾于莽原上驰骋的野性在生命将要逝去的那一刻回光返照。
他丢掉手枪,马刀却仍还握在手上,于是骑兵向前冲锋。
所谓兽血沸腾,并不是文艺的叙述!
属于古老术士和伟大联邦的血确实是在货真价实地沸腾!
难近的高温将皮肤表面的汗水与泪水蒸腾成白色的雾气,若有若无地遮住他的半边身子。
骑兵的毛孔沁出源源不断的鲜血,血色的气息凝而不散,包裹住他从强健变得衰弱的肉体。
术骑兵美丽的蓝色眼睛染上亢奋和愤怒的红色,带着一决生死的慷慨射穿了迷雾。
那个骑兵裹着一团血色的雾气向巫师冲锋,驱散沿途的阴霾!
巫师蒂姆也没有了选择躲避的理性,背后的炼金脊椎最后一次挺直扭动,为他提供了越设定阈值的出力。
他再一次施展变形术,对那根陪伴他一生的魔杖。
是的,他的魔杖就是他最忠诚、最仁慈的战友,就像眼前坚韧顽强的哥萨克术骑与坚韧顽强的顿河战马。
橡树干与双头鹰羽毛制成的魔杖在他手中慢慢地扭曲,令人迷幻地变形成一柄有十字护手的长匕,或者说短剑。
他本想让它变成某种重武器的——双手剑、狼牙棒、长枪……好在他精疲力尽前决定生死胜负。
但他的精神力也不再够支持那么大幅度的变形术了。
不过,这也够用了!
四肢表面的附魔战纹正在积极地榨取他肉体内的最后一丝魔力,同时忠诚不倦地为他调动自然中稀薄的魔力。
来自苏格兰的技术符文使得它们还能够对一些级咒语留下的魔力废渣进行再利用。
战纹是那些名门巫师们分外鄙夷的下三流手段,在他们看来,只有不通咒言的野蛮人才会如此粗暴而低效率地用魔力来强化肉体。
蛮族的战士是野蛮人,术士改造出的猎巫人也是野蛮人,而和他们一样征服了世界的魔术使们,也尽是投机取巧的庸才!
可在这时候,蒂姆还是觉得它足够简单而可靠,庆幸自己还算及时地拥抱了新潮。
炼金脊椎正一节节吸附着他的脊沟,从无针模式切换成接入状态,冰冷的银针像真正的生命那样迫不及待地刺向他体内的脊骨椎柱。
那可怖的金属骨节在巫师的指令下激动地弹跳着,其上刻录着的金色符文在短袍的幽暗中浮现出炼金大师们严谨理性而带有少许疯狂的光。
那个巫师向骑兵挥舞魔杖变形成的锋利短刃,以他前所未有的爆力!
血气撕碎魔力,护盾冲撞胸膛,巫师拧身躲开骑兵挥出的那一道血腥的刀风,耳畔的头都被凛冽的风斩断了几根。
蒂姆压低身子,一刀砍向骑兵腰间没有皮甲保护的缝隙。术骑身边那一阵变得更加浓郁的血气告诉他,他得手了。
但下一秒,他就被骑兵抓住了袍角。那个年轻人强大的力量几乎要把他直接扯翻在地。
天知道,那个术士是怎么穿过护盾咒抓到他的身体的!
可能是佩戴的某个萨满护符,也可能是他沸腾血脉代表的特殊力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对他们来说,对方和自己的防御已经不再有用了!
哥萨克人粗犷地大吼着。他一手捉住蒂姆,另一手中的弯长马刀折返回来,当即就往蒂姆的胸膛中攮去!
他所刺的地方正是要害。心脏的保护大概只有一层薄防弹衣和几件衣物,在术士愤慨血气的加持下,必然一击致命。
炼金脊椎竭泽而渔地舒张后绷紧,蒂姆用同胞造物的力量在生死的角力中扳回一城。
巫师将身奋力一扭,宝贵的心脏避开了夺命的锋锐。
而骑兵的刀也丝毫不容小觑,被祖先和信仰赐福过的长刀刺穿了陶瓷与布帛,去势不减地没入巫师单薄的肉体。
那个哥萨克人凶狂愤怒的刀顶着蒂姆一寸寸碎裂的肋骨,将他的左肺捅了个对穿,从后背露出了半截沾上血红气泡的弯刀尖!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越生理极限的痛苦还是让蒂姆的表情一瞬间扭曲成人类最丑陋的模样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