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一顿一扬,情绪像是涨潮一样冲过来,就等着别人接话。
如果日子给他更大的冲击,更大的磋磨,他是不是会有变化?
说到这里,芬尼安拍手说道:“哦,对了,听说,今年各处的收获祭奖品是由公爵提供的。第一名就获得一匹品种优良的马和一套新型马挽具。你都不知道我们村子有多少人因为这个消息,而愁得拍大腿吗?”
“仪式是祝福的象征,但祝福只是开始,而不是保障。”
窗户和门都被锁紧了。
舒栎嘴角扬了扬,就等着他继续说。
于是,他赶紧甩开这个念头,不敢再多想。
庄园一向有人照看,有管家、有女仆,四季都有人打理花园与房屋。
舒栎见雷蒙走了,便也和芬尼安回教堂。
可很不幸的是,他就算饿,也饿不死自己。
这小子第一次见面就会装可怜骗人,活脱脱就是披着羊皮的小狐狸。
见芬尼安表情依旧苦闷,舒栎笑道:“其实我刚才那话也是可以反驳的。”
芬尼安忍不住又说道:“阿利斯神父,你要不要当我的老师啊?你当我的老师的话,我肯定是全世界最乖的学生。你想想看,你有没有遇到比我更乖更聪明的学生?”
他想。
时间长了,他反倒觉得,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样:无聊、单调、冷漠。
可现在,他连门都进不去。
他盯着那张原本放母亲肖像的墙,那里也空了。
熟悉的门框上掉了一些漆,就像是遭受抛弃而感到灰败似的。
芬尼安对这种事情颇为嗤之以鼻,“我们村子那么多人都走过火门仪式啦,大家在家里该吵架,还是在吵架的。这种传说怎么能信呢?”
这么有心思的事,是公爵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有人在背后替他出谋划策?
这再怎么着,也不能苦着孩子的肚子?
这时候,舒栎便夸了一句:“聪明。”
就像每天重复着同样的颜色,不会变,也没有意义。
走回到教堂的路上,舒栎的脑子也渐渐重新清明起来。
“因为我的话是吊诡啊?”
*
雨果主教跟他说,他往公爵的路走下去就可以找到自己的未来了。可是他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甚至他对自己的未来都没有兴趣。
雷蒙当即就皱了眉头,“那你如果不信这些仪式,为什么还要参加呢?”
舒栎觉得这是很不错的文化体验,很快就答应下来了,道:“可以啊!”
一开始,他还幻想着要回来对抗、保护、争夺。一路上背着一袋袋焦油和松脂,好像真的能用火去夺回什么。
他不甘心,又羞愧。
芬尼安眨了眨眼睛,回想舒栎的话——他确实没有说「仪式有用」。
在萨伏伊牧区待了将近一个星期。
这黎明有一波献种,入夜之后还有穿门仪式——这是萨伏伊牧区特有的传统活动。
芬尼安用手比划了一下麦田画的大小,继续绘声绘色地说道:“那幅麦田画就挂在墙上,一尘不染,就像是教会圣物一样。我站在那看了它很久,然后,慢慢地在画的边角,写下了两个字——「真丑」。”
真不敢想他长大会是什么样的人?
油亮的洋葱被一圈圈叠在一起,紫皮土豆也装在粗麻布袋里,几捆干燥好不久的迷迭香和百里香被邦成香草束,对放在箱子角落。除此之外,还有香菇、小麦、自制的奶酪和面包,都被整整齐齐地放在箱子一侧。
窗户被自己砸了角,他撬了锁,很是容易地又开始进出了。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正所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固然靠天得到了祝福,可自己什么都不做,不为家庭做出贡献,那给再多的祝福也没有用。不是吗?所以就算有婚姻失败的例子,也不代表是火门仪式没有用。婚姻的幸福还得看他们是不是有真心在经营,不对吗?”
芬尼安知道下一句,立刻接了上去:“还要注意场合,不要逞口头之快。”
芬尼安一感觉到舒栎的亲昵和纵容,就知道自己没有被讨厌,顿时笑得比纳西还小狐狸,贴着舒栎道:“我是不是好听话?很讨人喜欢?”
于是,舒栎就问:“为什么要伤心?”
当火光升腾时,村长和助手们会开始念祝词,与此同时,穿门仪式就会正式开始。
自己好像连为自己争一口气,都没有目标。
这个时候往往是最刺激的。
村民们成群结队,要么尖叫,要么闷头跑,依次从火焰中穿过,周围都是加油声。
舒栎疑惑地歪了一下头,“?”
他甚至开始接受现在的自己:麻木,不吵不闹,也不再期待温暖。
他原以为自己对母亲有爱,对父亲有恨。可现在想想,好像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