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的河鱼在那个巨大的豁口里翻滚挣扎,贪心不足者正试图吞噬同类的尸骨。
“萋萋。”
“不要怪爹爹。”
话音话下,楼厌只看到自己的右手从谭萋萋的后脑一路下移,最终停在她的后颈上,随后掌心施力,不顾孩子的不安,压着她的身体一路向下。
“噗通!”
河面上掀起巨大的水花,谭萋萋幼小的身形已经彻底没入冰面之下,与那些散发着腥气的死鱼混迹于一处。
她是没有挣扎的。
或许是身体太过虚弱使她无力,或许是河水太冷使她僵硬,或许是心灰意冷使她无措……
但说到底,当冰凉的河水呛进口鼻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谭萋萋想的是什么。
楼厌蹲坐在河边的碎石滩上,长久地凝视着冰面之下汹涌澎湃的水流,身形佝偻如同垂垂老者。
不过疏忽之间,翻滚的水浪就渐次趋于平静,谭萋萋长久地沉入水底,再也找不出一丝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楼厌起身,若寻常般抖了抖自己沾了碎雪地衣袂,如来时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河滩上的碎石离开。
谭承义没有回头。
可楼厌却不止一刻地在想——如今还要问谁是杀死谭萋萋的凶手吗?
是给她下毒的祖父、将她抛弃在外的祖母,还是狠心将她溺毙在浮珠河里的爹爹?
都有。
楼厌忽然失笑,看着远处碎雪拂面的天,缓缓得出一个答案。
是她的至爱。
身后河水微动,冰面上的裂痕越来越多,瞬息之间,广阔坚硬的冰面在眨眼之间一齐崩裂,激流翻卷冲荡,打在岸边碎石上,发出敲击人心的声音。
楼厌猛然回神,盯着那团从河水中浮现而出的红色血雾,瞳孔骤缩。
谭萋萋已死,这就是她的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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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瀑雪盖弥彰“那是你的发妻。”……
谭府。
谭王氏在祠堂门外转来转去,时而两手而十,满脸祈求神色。
谭老父宿着脸站在一旁,被谭王氏转得眼晕,忍不住厉声喝道,“别转了!”
谭王氏陡然停下脚步,一口气哽在喉间,片刻之后化成一声悲切的啼哭,“都是孽缘啊——”
她哭着扑上来捶打谭老父的前胸,“都是你,若不是你给那孩子喂下毒药,她又怎么至于死后生怨,惹得我家不得安生!”
谭老父忍着一腔火气,躲开谭王氏的捶打,愠声道:“你又何尝不是把她扔在了外面。”
“我……”谭王氏语塞,“我又不知道你事先下了毒!”
“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谭老父看着祠堂紧闭的木门,“终究是妖孽之子,没安好心,死了也让人不得安生。”
话说完,祠堂的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身绿衫的老道士立于门前,须发皆白,与手中所执的浮尘遥相呼应。
谭王氏听见声音立刻转回身来,急切地握住他端着浮尘的那只手,“虚生道长,我儿他怎么样了?”
虚生子念了一句让人听不懂的道号,随后轻轻闭眼,“谭里正被妖孽死后凝成的怨气所伤,此刻仍然神志不清,贫道正在替他施法,老夫人稍安勿躁。”
虚生子道法高深,花潭镇中的所有符篆皆由他传授,在乡亲眼中颇有威望。
谭王氏闻言稍稍松了口气,“道长一定要救救我儿。”
“救他是小事。”虚生子垂眸,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对老夫妻,忽然问,“只是有一事,还望老爷和夫人如实告知。”
谭老父呼出一口气,“道长想问什么?”
虚生子抽回手,抚了抚自己颌下的胡须,眯眼问:“里正无缘无故,怎么会招惹上妖邪?”
“据贫道所知,花潭镇已经多年没有出现过妖物了,除了——浮珠河里的蚌精。”
“莫非里正遇到了蚌精?”
一语乍出,谭老父与谭王氏面面相觑,俱从对方的视线里看到了震惊与慌乱。
这话不能答。
整个花潭镇都崇尚符修,自然痛恨邪魔外道,谭承义中邪昏迷已经足够引人生出猜忌,绝不能让外人知道——里正谭承义的妻子是一只妖,还与妖生下了孩子。
否则他们一家将再无立足之地。
谭王氏哀嚎一声,抬起双手掩面流泪,“不知我谭家得罪了哪路神仙——”
“萋萋昨夜自己跑出府,这一去就没了踪迹,溪娘为了找孩子彻夜未归。难为我儿——在外为了公事奔波一天,回来还要去找妻儿,说不准就在外面撞见了什么邪祟……道长!我儿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