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势愈大,他却禁不住出了满头的汗,眼巴巴地等着族长表明态度。
楼厌同时也在想。
女歧山独立于世数千年,交到如今这位族长手上却只有几十载。
千百年来平安无事,唯独在这位族长的手里出了天大的丑闻……若他想要保全自己上任几十年的美名,延续整个女歧山的风俗和颜面,会怎么做呢?
楼厌隐约想到了一种可能,不动声色地往前靠了几步,指端凝起一道灵力。
孟沅此时就站在楼厌身后,瞥见那点儿金光之后脸色骤然一便。
“恩公……你……”他似乎猜到什么,没有纠结于楼厌怀有灵力,而是伸手扯了扯楼厌的袖口,压低了声音对他说,“族长仁善,不会是那种人的。”
傻孩子,已经忘了自己差点死过一回了。
楼厌在心里暗笑一声,指端凝着的灵力不减,顺势问他:“我看你像是读过书的,难道就没有学过一个字……叫做‘道貌岸然’么?”
孟沅脸色一白,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见前面的喧嚷声骤然大了起来。
——族长身后站着的两名打手已经举刀劈向王生。
“哐!”
楼厌指端灵力劈出,与那两个凡夫俗子手中的钝刀相撞,顿时发出一道锐利刺耳的声音。
王生被这一杀招惊得出了满头的汗,死里逃生后才满是震惊地看向族长。
他嘴角颤抖,“族长,您要杀我?”
与此同时,持刀者猛地松了手里的刀,虎口一阵麻木,鲜血直流。
他们久居女歧山,从未见过有人动用灵力,惊慌之下同样将视线投向了老者,“族长,这……”
族长嘴角轻抿,眯起眼睛看向隐在人群之后的人。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楼厌已经抱着手臂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少年狼身形挺俊峭拔,一身暗色束袖衣袍箍住窄而有力的腰身,那张俊朗的脸抬起来,浅麦色肌肤上一颗泪痣正印在眼下。
是那种桀骜不驯而又阴鸷乖张的眼神。
族长不由地联想起他那道侣的样貌,暗觉自己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他们都长成这个样子了,他竟信了他们先前说自己是普通人来寻亲的说辞?
他颤抖着抬手指向楼厌,几乎已经肯定地问:“你是……仙门中人!”
“是又如何。”楼厌毫不在意地甩了一下自己微卷的发辫,反问道,“你们仗着远离九州便可随意给人定罪妄图取人性命遮掩怪相,就不怕遭天谴吗?”
被楼厌说中心思,族长的嘴唇明显一颤。
他绞尽脑汁,看向自己身后惶恐的山民,不得不将希望寄托于鲁莽的屠夫,“女歧山安稳数千年,如今怪事频发,难保不会与你们这两个外乡人有关。”
两名打手听见他说,“连他一起杀了。”
楼厌嗤笑一声,指尖轻轻捻动,甚至懒得掐仙诀,单靠一点儿不经意间泄出来的灵气就逼得对方不敢近前。
族长眼看局势僵持,暗中甩出一个眼神,其中一名打手即刻回忆,将刀尖抵上了离得更近的王生的脖子。
总归今日王生与孟沅都要死,用来要挟楼厌再好不过了。
楼厌不知人心险恶,骤然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只觉对方已经无耻至极。
妈的,居然敢劫持人质要挟他?!
这和衡弃春扣下他原身的小人行经有什么两样!
楼厌恶狠狠地呲了个牙,将施展灵力的手背在身后,未免那两个打手真的伤了王生,只能顺势后退几步。
与此同时在心中默默念起一道仙诀。
“……定!”
一道灵力趁人不备迸激而出,直朝着执刀的打手涌过去。后者惊慌之下想要举刀格挡,却发现那把用惯了的钢刀已经被楼厌那道仙诀定在了半空中,任凭他们如何握柄都难以挪动分毫。
原来不是冲着他们来的,是冲着他们的刀来的。
楼厌已经收了灵力,将那道浅金色的光泽聚拢在自己的指端,冷眼看着惶恐的凡俗竭力挣扎,嘴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
——嘿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定风诀这么好用。
族长已然满头是汗,他惊恐地环顾四周,发现女歧山在场上百人,却难抵这仙门竖子一拳头。
怎么办?
服软认输,依他所言放了王生和孟沅,将此间事宜交到这个少年手上,然后任由他将这种丑闻散布至九州?
这绝不可能!
族长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急出来的冷汗,视线无意中瞥过站在楼厌身后的孟沅,以及孟沅衣袂之下微微隆起的小腹。
他不免计从心来,招拢过一个信得过的山民,附在人耳边低语:“你去……”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楼厌注意到他的动作,一边玩自己指端的灵力一边轻笑一声,“要我说就别费力气啦,趁早把人放了,我还可以饶你们一命。”
确认替他办事的山民已经离开,族长这才挪回视线,重新看向楼厌,“楼公子……你拦得住我杀他们,可拦得住我毁了这些孕珠么……”
话音落,其中一个打手已经从腰间摸出一柄匕首,径直扔向离他们最近的一颗孕珠。
是属于王生那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