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身于无相渊中已有数日,他始终都依照楼厌的意思待在魔殿中看那些破书,还没有来得及摸清此处的布局。
不过还好,楼厌手下的那只虎妖没长脑子,昨日进殿禀事的时候已经将他想要知道的透了个大概。
虎妖昨日说——魔魔主!地牢里的那个道士死了!整个无相渊的西南边都弥漫着臭味儿!
西南边,地牢。
衡弃春循着方位找过来,尚未靠近,就先抬手掩住了口鼻,眉心紧跟着一蹙眉。
是有味道,但与他想像中的又不太一样。
不是尸臭,倒像是无数妖气魔气混杂在一处、堆积而成的腥臭味。
大约是气味实在难闻,此处竟然没有妖魔驻守,衡弃春于是顺着地牢的入口走了进去。
往里是一条漫长的石路。
衡弃春缓步行着,小腹忽然被汹涌的魔气牵起一阵疼痛,他不得已停了停,抬手掐出一个仙诀来抵御。
还是做得太过了。
清逸的莲香自指尖散开,不适的感觉终于压下去了一些,衡弃春面色泛白,又缓了片刻才顺着面前的石阶一路走下去。
映入视线的画面令他眸色一震。
尸山。
无数修士的尸体堆积在地牢的最底层,离得近了,衡弃春才看清楚,此处其实是一座水牢。
成百上千的尸体就堆积在水中,肌肤相触,衣衫皴裂,血流成河。
是远远比观物印中看到的更为可怖的画面。
滚烫的小腹又一次绞痛起来,他的额上不由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狼崽子身上的魔气太重,此刻东西都在他的身体里,与他体内的神泽相斥,激得丹田频频作痛。
衡弃春抿了抿唇,忍着这阵灼痛蹲下。身去,朝着最上面的、虚生子的尸体探出手。
指尖灵力浮动,一个探灵诀已经掐了出来。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咔哒、咔哒。”
衡弃春周身一滞,不得已收回了手,顶着身后那份灼热的目光回身站起来。
楼厌就站在他的身后。
几只鬼火聚在一侧,火光少年人宽大挺拔的身形。
重新梳好的发辫垂在颈侧,衬得一张脸格外苍白阴鸷,唯有眼角那颗泪痣灼然热切,像是盯紧了衡弃春的第三只眼睛。
楼厌抱臂站定,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原来师尊在床上那么卖力,是为了让我掉以轻心,好来探查他们的死因。”
他两指并拢朝前一点,一缕魔气就这样落在堆积满地的尸体上,黑色的雾气将这千百人团团笼罩起来,裸露在外的皮肤顷刻之间收到侵蚀,腐烂、随即露出森森白骨。
衡弃春未置一词,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画面,最终隐忍地闭上眼睛。
下一瞬便有一只温热的手钳住了他的下巴。
一缕还没来得及收回的魔气顺着楼厌的指尖渡进衡弃春的口腔,他立刻觉得唇齿之间像被炭火碾过一样灼热,衡弃春不得不张开眼睛,红着眼尾与楼厌对视。
楼厌收回控邪咒,笑笑,“啧,师尊的灵力都差成这个样子了。”
废话,那两道雷劫是闹着玩儿的么。
衡弃春吞咽了一下,扬眸问他:“怎么,要废了我?”
楼厌沉默了一下。
局势陡然转变,榻上哀嚎连天的狼崽子又变成肆无忌惮的魔主。
“我在问师尊。”楼厌倾身靠向他,灼热的气息吐在衡弃春的脸上,烧起一阵耻意,“是不是在与我假意逢迎,以身献媚?”
地牢中的血水渐渐漫出来,淌到衡弃春的脚边,泛起一阵腥气。
他就在这样的折磨之下直视楼厌的眼睛,良久之后,他才在楼厌的钳制之下轻轻动了一下嘴唇。
“楼厌。”
“适可而止。”
楼厌立即挑眉看向他,距离又近一寸,鼻腔里发出一个喜怒分明的气音:“嗯?”
衡弃春睫毛微动,不自然地躲开楼厌的视线,随即又看见了水牢之中死状可怖的尸体。
他默了默,一双眸子顿时被无限的悯意填满,“我不知他们犯了什么天大的罪孽,让你一定要致他们于死地,但生者有灵,死者为大,你何苦于此。”
“楼厌,我教你的东西,不要真吞到狗肚子了去了。”
这话落在楼厌耳朵里只剩一个意思——他师尊骂他是狗。
他歪着脑袋看了会儿,滚烫的视线一路从衡弃春的眼睛摹到嘴唇,足足盯着衡弃春那张冷淡的薄唇看了好一会儿,随后忽然倾身,重重地嘬咬下去。
犬齿尖锐,只一口就将衡弃春的嘴唇咬出了血迹。
后者闷哼一声,重重地将他推开,用指背抵着自己嘴唇上的那个豁口后退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