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涯笑道:“你是这麽听说的啊?”
许英叡:“你自有你的道理,可我不喜欢被胁迫。”
许英叡特地去调过相关案卷,深知仲飘萍之父落得横死异乡的下场,实是谋害闻人约不成丶自食恶果。
若是仲飘萍不与父亲割席丶不检举父亲丶不和闻人约站在一起,那他也得不到公义。
其情其景,一如当下。
——倘若他不与闻人约站在一起,一旦王肃真的倒台,皇上清算起来,他这种与王肃交好丶会参加王肃私下举办的小宴的同僚,难免要受他牵累。
许英叡虽说好脾性,但也有些傲气在身上。
闻人约用的是阳谋,以明算暗,诱动王肃疑心,硬是将他拖进了二人相争的浑水之中。
纵使王肃当真行差踏错……纵使当年乐无涯倒台一事中,他确实行事不妥,失了御史本心,许英叡仍厌恶被当作棋子的感觉。
“人之常情,理解理解。”
乐无涯不急不恼:“许兄有犹豫,有迟疑,就不妨再观望一二。……或者,你可以听听丹绥发生了什麽,再做决断。”
“朝会之上,你会说麽?”
“当然。”
“那许某便洗耳恭听了。”
旁人听不到他们二人对话。
在他们眼中,他二人一个活泼开朗,一个温文尔雅,俨然一副同僚和睦丶相谈甚欢的模样。
隔着重重的人群,有道视线柔和地落在乐无涯与许英叡身上。
那目光似是羡慕,又似是怀恋。
乐无涯似有所感,回过头去,眼前乍然一亮。
他当即快步迎上,却并未同那盯着他看的人见礼,反而满面春风地朝其身旁之人笑道:“杜翰长好啊。”
杜同和正低声提点明相照堂上奏对的礼仪,见乐无涯近前,立时端出笑意:“闻人佥宪实在太客气了。外差辛劳,一切可还顺当?”
翰林院与都察院素有公务往来,翰林学士主持经筵讲席,都察院的堂上官须得列席记录;三法司会审重案,圣上也常命翰丶詹丶科丶道共议。
好歹是擡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即便不熟,面上功夫也是要做足的。
乐无涯:“托大人的福,一切顺遂。”
闻人约想,撒谎。
脖子上敷了一层粉,便能装作不曾受伤了麽?
杜同和也是人精一位。
早听闻闻人约与明相照是旧相识,他还替明相照洗刷了冤屈,可二人自打到了上京,关系便是不咸不淡的,疏淡如水。
杜同和暗暗支持五皇子项知允,而明相照虽没有明确站队,却和五皇子的幕僚苏举人交往颇密。
而闻人约明摆着就是六皇子一派的人。
杜同和心下揣度出几分缘由,有心打探一二,便道:“闻人佥宪,听说你与守约本是旧识,我就不特地引见了。”
乐无涯仿佛这才发现闻人约在此处,颇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语气甚是疏离:“你怎麽在此处?”
闻人约深吸一口气,调动演技,试图对乐无涯板起脸来:“是碍了闻人佥宪的眼了麽?”
“按礼确是不该的。”
杜同和挑起了话头,但见这二人不像是要好好交谈的样子,心想,真是年轻气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