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做了有愧于心的事情,就要做好被他捅一刀的准备。
无分亲疏,不论远近。
牧嘉志却是越听越糊涂。
消息刚从上京递出来,其中还掺杂着许多谣言和揣测。他并非当年诸事的亲历者,到底是不知真相,连乐无涯翻案一事是实是虚尚且存疑。
但他隐约听出了宗曜的意思。
他疑道:“难道乐无涯真的……”是清白的?
此时,恰有书吏抱着案卷经过。
深知隔墙有耳的道理,宗曜立即擡手,含笑打断了他:“亮贤兄,桐州太忙了,我哪里有心力胡思乱想呢?”
“我喜欢这里,脚踏实地,但求无愧于心,比什麽都要紧,不是麽?”
牧嘉志虽说忧心,见他有如此觉悟,心中也安定了下来,郑重抱手一揖。
……
戚红妆在自家摆了一桌宴席,对月宴饮,自娱自乐。
她刚结束了一场远航,生意顺遂,回来後又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多喝了好几杯。
郭姑子与她同饮,也是喝得面颊微红。
酒过三巡,酒力上头,面对着眼前最值得信任的人,戚红妆笑着仰头,望向天际月牙:“真好。”
郭姑子话少,见她眉眼间俱是欢畅,便也跟着高兴,又陪她连饮三杯。
戚红妆就此打开了话匣子:“你知道我的事麽?”
郭姑子鲜少听她提起旧事,对她曾经的尴尬身份也只是略知一二,便摇了摇头。
戚红妆摩挲着酒杯,道:“我嫁给他,是有人要我做他的探子,探听他的一举一动。”
郭姑子一愣:“啊?”
“他一开始就知道。”戚红妆含笑道。
郭姑子:“……啊??”
她心思纯善,在肚里寻思,这样互相揣度的日子,有个什麽过头呢?
可戚红妆的最後一句话,把她所有的念头都生生打散了:“到最後,他也是被我亲手检举的。”
郭姑子:“啊???”
戚红妆陷入了回忆。
那日,乐无涯回了家来,开门见山道:“戚姐,去年,我天狼营的旧部被调入京师了。”
戚红妆不知道为什麽他把去年的事儿说给自己听。
她将备好的暖身姜茶递给他:“是好事。”
乐无涯接过杯子,不情不愿地捏着鼻子,一气儿灌了一半,忽的眼前一亮,“这个姜茶甜的诶!好喝!”
在乐无涯有滋有味地品姜茶时,戚红妆微微垂下了眼睑。
那位说得没错。
他是爱吃点甜的,尤其是加了蜜的。
待他喝完了姜茶,却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而是继续提起了他那位旧部:“他的功劳,足以调任京师,但他出身不好,皇上却肯叫他入宫侍奉,负责防务……他还知道本不该他知道的事情。”
“什麽事?”
乐无涯认真道:“我不是乐家亲生孩子的事情。”
戚红妆听得好笑。
这是什麽没影的事儿,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讲出来诓她?
他不是乐家的孩子,还能是谁家的孩子?天上掉下来的麽?
谁想,乐无涯竟如竹筒倒豆子一样,一一将自己的身世渊源丶来龙去脉全抖了出来。
听着听着,戚红妆的手掌心渐渐冷了下去。
待他讲完,戚红妆立即敏锐捕捉到了问题的核心:“你为什麽要告诉我这些?”
乐无涯听起来像是顾左右而言他:
“皇上对我有愧,他自然心虚。”
“先前九思堂失火,我救了他一次,许是太过巧合,他或许总琢磨着,‘为何乐无涯在的时候,九思堂就着火了呢?为何偏偏是他救了我呢’?如今调人来试探我,也算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