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大白(二)
按照明相照的思路查下去,案件的推进果然顺利不少。
其他官员探明查案风向後,也领会了这里头暗含的意思:
诬告之罪,既往不咎;衆弊难肃,法不责衆。
也行吧。
横竖天塌下来,也有王肃这个必死的替死鬼在前头顶着。
饶是如此,在查案间隙,张远业偶尔还是会步出中庭,对着月色,沉沉叹息一声。
某日,闻人约恰好路过,见他眉宇愁锁,似有无限慨叹之意,便出言问道:“张堂尊,因何叹息?”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张远业对他颇有好感,知他是个刚直好义之人。
但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微笑道:“没什麽,只是累了。”
闻人约知道他的未竟之语。
在张远业这般秉性的人看来,自己这样的办法,只能将暂且僵住的案情盘活,减少查案的掣肘,乃是权宜之计。
有多少随波逐流的诬告之人,就这麽躲在王肃身後,逃过了一劫。
真是便宜他们了。
说起来,张远业都已经算是圆滑了。
刑部那位庾侍郎最近查案查得都有些魔怔了,时不时瞧着天花板发呆,想必案情的真相对他的冲击实在过大。
要知道,庾秀群先前是极其不喜乐无涯的,没少在心里把他当做反面典型,处处比照着,生怕自己立身不正,失了本心,步了他的後尘。
所以听说要查乐无涯的案子时,他甚是踊跃主动,还怀疑当初王肃只顾着往他头上扣帽子,查案怕是得不切不实,兴许放过了其他无关紧要的线索。
经此一役,或许还能翻出些其他案件来。
结果,他先被柳纨绔之案的真相打了个措手不及,紧跟着就被兴州隗子照之案彻底打懵了。
……
隗子照作为知名清流,为人宽和仁厚,对乐无涯更是有师生之恩,缘何乐无涯背恩忘义,拔箭弑师,用隗老亲手教导他的射技发送了他?
此案当年一经翻出,登时震惊朝野上下。
但其实更加震惊的是远在兴州丶早已卸任下野的任赉。
身为当事人,他最清楚那个时候他在和隗子照谋划什麽。
想到过去种种,任赉越想越是惊恐,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又被痰气所阻,噶的一声中了风,差点当场死过去。
亏得他中风时还算年轻,家人又聘请名医医治,一剂剂的好药灌下去,勉强算是吊住了一条命。
任赉卧病在床期间,越想越是害怕,自觉性命悬于乐无涯一念之间,生怕他死前将此事原委如实招认出来,每天活得如同躺在针毡之上,甚至试图一脖子吊死,可惜被家人发现,救了下来。
直到乐无涯的死讯自上京传来,任赉的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腔子里,停止了寻死觅活。
然後他便欲哭无泪地发现,自己忧思过度,未能善加调养,如今半身瘫痪,竟连地也下不得了,活脱脱成了个废人。
于是,他躺在床上,日夜诅咒,希望乐无涯在阴司地狱里被一衆小鬼好好招待。
但事实证明,人还是得存点善念,修些善缘。
他日夜念叨,生生把人给念回来了。
时隔多年,上京再次传来消息:
当年,乐无涯之案中存有诸多蹊跷,王肃作为主审官,心怀恶念,有意构陷,因而过往尘封案卷,全数重啓调查。
包括隗子照之案。
任赉听闻该消息,刚刚有所好转的身体状况再度急转直下,差点二次中风。
不过,缓过神来,他心中仍然存了三分侥幸之意:
乐无涯活着的时候,亲口承认自己犯下此案,都没把个中内情抖落出来;他如今人都死了,谁又能替他把案子翻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迎来了庾秀群和协助办案的闻人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