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們再給我幾分鐘,不要送我去醫院。”蒼老版的“娜娜”有氣無力地央求著。
她的面容憔悴,毫無血色,頭稀疏,衣服在她身上顯得空蕩蕩的。
眼神倒還清明,有一種看透一切的沉靜。
急救人員判斷出患者本人頭腦還是清醒的,兩人的動作一下子慢下來。
他們這職業看慣生死。這些年來,也不是沒有遇到過本人提前打電話讓他們來收拾殘局的。
憑經驗來看,這個女人確實時間不多了。
蒼老版的娜娜很平靜地道,“我得了癌症,已經遠端轉移到大腦和骨髓了。
而且……我簽了這個。”
她指指桌上的一張紙,
急救人員拿起來看了一眼,喃喃道,“這是……拒絕搶救同意書!一個月前就簽了啊。”
凌樹看見幻境中的自己涕淚橫流,一把拉住“娜娜”的手,“不能聽病人的,怎麼能聽病人的呢?
她已經病糊塗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娜娜,我們得去醫院打針,你聽我的,乖!”
“你別這樣。我現在,很清醒。”
蒼老版的娜娜說著還掙扎了一下,她的手肘當場出了一聲脆響。
凌樹感覺到頭皮一麻,幻境中的自己也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他生怕娜娜掙扎得太厲害,回頭再把被癌細胞侵蝕得脆弱無比的骨頭給掙斷了。
蒼老版的娜娜說,“我很清醒。我們都知道,我沒多少日子了。
還有什麼好拖的呢,早點一了百了不是挺好的。”
凌樹聽到幻境中的自己俯身趴在床邊抽泣,“如果你不想被救,又為什麼要打急救電話?”
“我是幫你打的,”蒼老版的娜娜輕輕地摸著他的頭,
“我害怕,怕你要一個人面對我的死亡,怕你不知道要怎麼做,也怕你走不出來。”
“如果你不想讓我一個人,那你就不要離開我。”
蒼老版的娜娜,“現在這樣,已經不能算是活著了,只有煎熬。
你看看你這幾個月過得是什麼日子。你是個天才,你的時間寶貴,不要用來留住一個早就想走的人。
放手吧。我的時間到了。很快我們就都自由了。”
……
凌樹回過神來的時候,現自己正拿著餐盒,站在房車空間裡。
面前是臉上充滿膠原蛋白的娜娜。
娜娜看他的眼神有點怪,有幾分瑟縮和小心翼翼,“你沒事吧?”
凌樹想回一句“我能有什麼事”就感到下巴有點癢,抬手一摸,一手冰涼。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竟然哭了。
都怪那個幻境太真實。
凌樹把手裡的餐盒袋子往娜娜懷裡一放,三步並作兩步上了房車,直接衝進盥洗室。
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鼻翼紅,結膜充血,來不及褪去的悲傷還留在眼睛裡。
洗了一把臉回到餐桌邊,他拿出平板就開始看微型攝像頭拍下來的畫面。
在倒數三秒進入空間後,畫面就是一片空白。
空間裡是無法攝像的,也就是說自己是在進入空間後才產生的幻覺。
收起平板回到餐桌邊,娜娜已經擺好碗筷。
凌樹,“你什麼時候現我在車門口的?我在那裡待了多久?”
娜娜有些彆扭道,“我現你的時候,你就在那裡哭,哭了能有幾分鐘吧。”
“我那是產生了幻覺,太真實了,我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情緒波動。”
凌樹摸了摸酸脹的鼻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