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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交易變易,時時存一片靈機

比賽進行到下午3點半左右。當李小強落下了最新的一手棋後,這步棋引起了觀戰室棋手的議論紛紛。作為對手的林海峰先生,當他看到這樣一手棋,他好像也是明顯的一愣。在這個時候,他甚至再次抬起頭來,輕微的對著李小強搖頭苦笑了一下。

林先生的這個動作,李小強其實是看到了。不過林先生到底是不是“苦笑”呢?那李小強就搞不清楚了。

真要說起來,人家林先生對李小強其實很照顧。李小強每次來日本參加比賽的時候,林先生如果自己沒什麼事的話,那他基本都會過來捧李小強的場,並儘自己的所能為李小強提供方便,例如為李小強提供對手最近的棋譜什麼的。

除此之外,當大家偶爾碰到在一起拆棋的時候,林先生也會把自己的思路和想法毫無保留的講給李小強聽。可以這樣說,林先生對李小強,那一直就像一位親密長者對晚輩的照顧。

但今天兩人成為棋盤上的對手了。作為對手的感覺,那又是不一樣的。特別是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職業棋手,他在對局中露出的表情,一般人是並不一定知道的。

比如說現在的林先生吧,由於李小強以前沒有和他正式下過比賽。因此他現在的“苦笑”,李小強其實分不清其中的含義。

當他看到這步棋的時候,他是真正感到為難而“苦笑”嗎?還是下意識的覺得這步棋雖然出乎意料,但從感覺上說不像好棋。

由於他並不贊同李小強的選擇,於是他也對李小強“苦笑”一下。這種可能性也是有的。

在這一刻,李小強甚至認為後一種的可能性居大。

但是不管怎麼說,當林海峰看到這步棋的時候,不管他內心贊不贊同,他總是要拿出一個解決方案的。由於李小強的這步棋比較出乎意料,因此他肯定需要重新梳理頭緒。

不僅是林先生,當研究室很多棋手看到這步棋後,都在企圖分析李小強的意圖。

在前面幾步棋的時候,林海峰先生剛剛下了一步“刺單關”。類似於這樣的棋,其實在圍棋中非常多見。由於“凡關無惡手”嘛,所以下圍棋時出現“單關跳”是很常見的。正是因為“單關跳”很常見,那當然“刺單關”也很常見。在10盤職業比賽中,可能有9盤棋都會出現類似的場面。

在通常的情況下,“逢刺必接”也應該是最正常的思路。最起碼當你下出“逢刺必接”的棋,那和“凡關無惡手”一樣,沒人敢說你下了壞棋。這裡面的棋理其實也非常簡單,你如果接上的話,那麼對手只能算是“先手交換”。這樣的交換,那基本上沒有什麼便宜可佔的。但如果你不接就不一樣了。那就會被對手衝成“裂型”。而在通常的情況下,出現“裂型”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往往伴隨著大龍被吃,目數被對手洗光的危險。

歷史中的“叩橋不渡”就是這樣一個局面。林先生先“刺”了高川先生一下,而高川先生考慮到自己的形勢可能落後了,因此他“反刺”林先生一下。

高川先生當時的思路就是這樣:你雖然可以先手把我衝成“裂型”,但我也可以把你衝成“裂型”。兩個人都是“裂型”,一人一個你幹嗎?因為選擇權在你,因此我這樣下也未必能夠扭轉局勢,甚至你還有一舉獲勝的機會。但至少局面混亂了吧,你也有風險吧。只要你還存在危險,那麼我就有機會!

當時的林先生顯然經受起了誘惑,他沒有貪圖那個一舉獲勝的機會,他選擇了忍耐,他選擇了“叩橋不渡”!老老實實的“逢刺必接”了。不給對手把自己衝成裂形的機會。這樣一來,高川先生也沒轍了,他也只好把自己可能出現的“裂形”補住。

假設李小強也像高川先生那樣選擇的話,那麼這個局面就了無新意了。那麼研究室的棋手也不會那麼激動。因為這只是重複了歷史中“叩橋不渡”的故事而已。

可是現在,李小強變招了!他依然沒有理睬林先生的“刺單關”,他跑到其他地方去下了一步棋。這樣一來,整個局面就出現了新的變化。

首先必須指出的是,當大家細細品味李小強的這步棋,大家並不會認為這是一步“無理棋”。因為當李小強下出這步棋以後,林先生更不敢脫先。

前面說了,被人衝成“裂形”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圍棋往往就是這樣,沒有最可怕,只有更可怕。現在的李小強就是這樣,他當然就是認為找到了一步“更可怕”的棋,他才敢在那個地方脫先的。

粗粗一看,李小強落下的子好像不是地方。他剛剛落下的那個子,好像是人家黑棋的“勢力範圍”,在這個區域性來說,明顯像是黑棋“4打1”的情況。不過圍棋就是這樣奇妙,也正是因為在這個區域性“黑強白弱”,所以林先生才更不敢脫先。

在這個區域性中,相當於黑棋首先“投資”了4手棋在這裡。在高手的較量中,每一手棋的“投資”都是很寶貴的,為了保證自己棋子的效率,那麼在這個區域性,黑棋肯定需要謀求相應的利益。這應該是非常正常的思路。現在白棋跑過來侵佔黑棋的既得利益,這當然是黑棋不能容忍的。

當然,貌似白棋的這個選點很不錯,非常刁鑽!所以林先生也不敢在這個地方脫先。

為什麼說李小強的選點刁鑽呢?是因為如果黑棋在這個區域性脫先的話,那麼白棋只要再花一手棋,就可以把黑棋花了4手棋構築的“勢力範圍”全部化解。

這裡面有個很簡單的比較,李小強在那邊確實存在一個“裂形”的風險沒錯。但是在那個區域性,雙方的子力是2比2,相當於黑棋用2手棋廢了白棋2手棋。而在這邊這個區域性呢?相當於白棋用2手棋廢了黑棋4手棋。

這樣一個結果,那肯定是黑棋無法承受的。即便這個轉換完成後,那還是林先生的先手。那他也是虧了一手棋左右。

圍棋中的“判斷”往往就是這樣,並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用“目數”來比較的。能夠熟練運用這樣的“手數效率”,才是通往高手的必經之路。

林先生當然算是高手,他不僅是高手,還是這個年代的頂尖超一流高手。因此他不可能在這個地方頭腦發熱,脫先跑到其他地方去下棋。

當然,他除了不能脫先外,他還要拿出一個具體的解決方案。客觀的說,由於這個地方黑棋“投資太多”,因此他簡單防守是不行的,如果黑棋這樣下的話,他就無法保證前面4手棋的效率。而李小強就可以高高興興的把這個地方當成自己的“先手便宜”,然後回過頭去把自己的棋形補好。

因此在這個時候,林先生就只能考慮“攻擊”這1條道路了。說是說只有進攻這一條道路。但其實圍棋中的“攻擊”有很多種。比如“大攻”還是“小攻”,“急攻”還是“緩攻”……

經過慎重考慮後,在下午4點鐘的時候,林先生的攻擊方案應該思考成熟了,因此他開始在棋盤上落子。

也許在剛才的時候,李小強也利用這段時間,把各種應對方法都盤算到了。因此雙方落子飛快,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完成了一個大型轉換。

在下午4點多鐘的時候,研究室的中方人員好像變得心情不錯。他們一直在關注著有中國棋手參加的3盤比賽。到這個時候,馬小飛對李石佛是明顯優勢。在這盤對局中,大家能夠感覺現在的李石佛明顯功力不足。馬小飛拿下這盤棋是遲早的事。另一盤大家最關心的聶旋風VS徐奉洙之局。在聶旋風的追趕下,他的形勢也明顯好轉。雖然目前的形勢還要差一點點。但整個趨勢是好的。這樣就讓大家的心情變得好起來。到這個時候,等那個大轉換完成,大家也有空關心一下李小強的情況了。

“我感覺這段時間小強下的不錯吧,嘖嘖,他的手段真是神出鬼沒,經常下出一些出乎預料的棋。現在這個大型轉換也完成了,曹大你能幫我分析一下其中的得失嗎?”

在這個研究室裡,有中國的一流高手曹大方和劉大錘等人。由於在這種局面中,各種轉換的判斷好像比具體的計算手法更重要。因此張大記者找上了棋理清晰的曹大方九段。

“我的第1感也是小強的白棋不錯。從小強那步出人意料的好棋開始,林先生選擇的是大攻,他把小強那個白子放出來攻。應該說林先生的思路是很正確的。不過小強的應對也很好,他在那個地方毫不手軟,居然也正面應戰。嘖嘖,大家注意到了吧,原來小強前面下的那步‘反刺’也不是隨便亂下的,在這個區域性戰鬥中,那步棋也起來作用……”

“看上去小強的白子死得有點多啊?那現在的形勢如何呢?”

“沒錯,單從這個區域性來看,小強的白子確實死得有點多。區域性是虧損的。不過由於這個地方本來就是黑棋的勢力範圍,白棋被吃的都是乾子,損失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大。你注意到沒有,小強也趁這個機會,在外圍構築了一定的外勢。當然,僅在這個區域性,僅僅憑藉這點外勢。是不足以彌補損失的。小強的真正收穫,還是讓林先生那步‘刺單關’的棋,現在好像變成廢棋了。你看看,在前面的時候,小強如果不接上的話,自己就會變成‘裂形’。而現在呢?現在外面都是白棋的勢力範圍,黑棋這個沖斷就一點都不嚴厲了,白棋雖然也是‘裂型’,但黑棋自身也不活啊,所以現在林先生是不敢衝的,他衝了也沒意思。”

“那麼可以認為小強在這個轉換中賺了一手棋嗎?”

“這倒沒有,小強在那個區域性應該虧一點,而在這個區域性是賺大發了。因此從全域性來看,說小強賺了‘半手棋’應該是沒問題……大錘林新,你們倆是怎麼看的?”

曹大方在跟張志東講解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劉大錘眉頭緊鎖,他好像發現了什麼新的情況。因此曹九段停了下來,他詢問自己兩位對手的意見。在劉大錘還沒有開口的時候,一旁的陳林新率先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剛看到這個結果的時候,我的第1感和大方是一樣的。我也認為是小強得利了。我剛才甚至還仔細點了一下雙方的目數。我發現現在是盤面勝負吧?也就是說,現在小強領先5目左右……”

“哈哈哈,小強領先這麼多了嗎?嘖嘖,他現在真是厲害,當他把自己的優勢完全發揮出來以後,即便是林先生這樣的超一流高手,恐怕也會覺得很難對付吧。大家幫小強算算,他今年已經贏了多少強手啊……”

看到張大記者又在那裡強調自己“堅定小強粉”的身份。話還沒說完的陳林新只好閉嘴,他看著張大記者搖頭苦笑。這次是真的“苦笑”。

“是啊,聽你這麼一說,我現在也感覺不對了,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大錘,你現在發現了什麼嗎?”

看到張大記者沒心沒肺的樣子,其他幾位職業棋手沒有理他。他們乾脆完全撇開張志東,自顧自的交換著各自的看法。

很顯然,這個時候的張大記者並沒有這個覺悟,他又強行插話進去,讓自己成為一個對話的參與者:

“什……什麼不對?曹大你發現哪裡不對了?是剛才的目數點錯了嗎?”

曹大方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只好繼續耐心的跟他解釋:

“不是我們的目數點錯了,而正是因為我們的目數點得太正確了,所以我們才會覺得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