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之內,忽然陷入無聲的靜謐。
白含章給出的回答,背後蘊含太多深意。
僅憑一塊鷹揚衛的令牌,就要做實涼國公暗中刺殺朝廷命官的罪狀,甚至讓統領衛軍的趙無烈償命?
太難,太難了!
就算是入主東宮,監國二十年的景朝儲君,也不可能一舉拿下。
原因無他,太子終究沒有登基,還未徹底把內閣六部握在手中。
像聖人在位時,只要一聲令下。
任憑什麼權勢滔天,執掌兵權的國公、郡公、大將。
連半點反抗都不能有,當即束手就擒,受旨領死。
這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
能夠做到這種地步,除去聖人的武道通神,乃當世絕頂。
足夠碾壓一切,懾服袞袞諸公以外。
還有極為關鍵的一點。
聖人乃得到皇朝龍脈、人道氣運認可的天下共主。
凡是歸於景朝的文武百官,除非超脫天地桎梏的大宗師。
或者命格獨特,既貴且重,扛得住帝王威壓。
不然的話,孤身面對口銜天憲,一言九鼎的皇朝之主。
必然會心神搖晃,戰戰兢兢,升不起任何反抗之心。
但太子沒有登上至尊寶座,他的大權,全部來自於聖人。
縱然氣運隆重,可始終欠缺幾分天子威儀。
無法令宗師低頭,讓國公俯首。
更何況,下罪於楊洪。
其中牽扯的干係之大,造成的影響之深,絕非表面上那麼簡單!
鷹揚、威武、豹韜三支衛軍,皆為涼國公舊部義子把持。
兵部的門生故吏,更是佔據半壁江山。
加上淮西勳貴,多以楊洪馬首是瞻。
可謂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九郎,你若不急著回府,本宮還有一樁事要麻煩。”
白含章笑容淡淡,輕聲道:
“稍後由你去一趟涼國公府,宣一道旨意,如何?”
紀淵垂下眼皮,舉起酒杯,淺酌一口,點頭道:
“殿下有心了,臣自當遵命。”
他懂得白含章話中的意思。
那些死傷的雲鷹緹騎,都是自己麾下的一干兄弟。
還有同行的秦無垢,貴為北鎮撫司的千戶。
因為這場刺殺身受內傷,至今還未好轉完全。
這一樁樁、一件件,總要有個交待。
否則,不止是北鎮撫司失了臉面,紀淵也等於被人踩了一腳,難免叫外人取笑。
因此,白含章讓他前往涼國公府宣旨。
為的就是揚眉吐氣,把場子找回來。
換成旁人,明白此中關節。
怕不是要對太子殿下感激涕零,投身效死。
畢竟,尋常的六品官員,年輕英才,哪有這麼濃厚的聖眷!
“你把本宮的旨意帶過去,但別走得太快,等一等涼國公的回信。”
白含章輕嘆一聲,偏了偏頭,望向敞開的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