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可怕。
当值太监宫女全被屏退,只有几名带刀侍卫沉默立于殿外。
"臣韩昭,奉诏觐见。"韩昭在殿门外行礼,声音在空旷的宫道上异常清晰。
殿内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接着是肖长珏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进来。"
韩昭整袖入内,现皇帝背对殿门而立,正在把玩案头的一只青玉茶盏。
烛光下,肖长珏一袭素白常服,未戴冠冕,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比平日朝堂上年轻许多,却也更加难以捉摸。
"知道朕为何召你吗?"皇帝依然背对着他,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
韩昭保持行礼姿势:"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愚钝?"
肖长珏突然转身,手中茶盏重重砸在韩昭脚前,"朕看你是胆大包天!"
瓷片四溅,滚烫的茶水溅湿了韩昭的官服下摆。他纹丝不动,连睫毛都没颤一下:"臣知罪。"
"知罪?"肖长珏冷笑,"那你说说,所犯何罪?"
殿内空气仿佛凝固。
韩昭能听见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
皇帝是在试探,还是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
"臣……不该深夜还在衙门处理公务,实在有违陛下戌时熄烛的旨意。"韩昭选择了一个最无关紧要的过错。
肖长珏眯起眼睛,缓步走近。
随着距离缩短,韩昭闻到皇帝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还混杂着一丝酒气——这很不寻常,肖长珏向来节制饮酒。
"韩昭,"皇帝在距他三步处站定,声音突然变得极轻,"陆肃尧在你府上,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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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如同一柄利剑直刺心口。
韩昭呼吸一滞,面上却不露分毫:"陛下何出此言?陆将军不是早已配漠北?"
肖长珏不答,只是盯着他的眼睛。
那双平日温润如玉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
韩昭感到后背渐渐被冷汗浸湿。
"朕最后再问一次,"皇帝一字一顿,"陆肃尧,是否藏在你府上?"
殿角的更漏滴答作响,每一滴水声都像重锤敲在韩昭心上。
此刻若承认,便是欺君死罪;若否认,皇帝可能已有确凿证据……
电光火石间,韩昭做出抉择。
他双膝跪地,额头触上冰凉的金砖:"微臣不知陛下何意。若陆将军私自返京,臣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自当全力缉拿。"
这是个巧妙的回答——既不直接否认,又将立场摆在了执法者一方。
韩昭盯着眼前的一小块金砖,上面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
肖长珏沉默良久,突然轻笑一声:"起来吧。"
韩昭谨慎地直起身,却不敢站起,仍保持跪姿。
皇帝踱回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头镇纸——那是一方青玉雕成的卧虎,陆肃尧去年进献的寿礼。
"韩昭,"肖长珏的语气忽然疲惫起来,"你说实话,你觉得……朕是个好兄长吗?"
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让韩昭一时语塞。
皇帝不等他回答,自顾自继续道:"仪儿,五岁那年,从御花园的假山上摔下来,右臂骨折。朕背着她一路跑到太医院,她疼得直哭,却还惦记着落在假山上的布老虎……"
韩昭静静听着,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说起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