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百盏宫灯将鎏金穹顶映得如同白昼。
肖九仪头戴九凤冠,身着金线密织的嫁衣,每走一步,裙摆上的珍珠便漾出粼粼波光。
她面色苍白如纸,唯有唇上一点朱砂显出些许生气。
韩昭紫袍玉带,立在丹陛之下。
他本该欣喜,却只觉得这满殿辉煌刺眼得很。
礼乐声太响,震得他耳膜痛;熏香太浓,呛得他几乎流泪。
"跪——"
礼官拖长的唱喏声中,韩昭与肖九仪齐齐跪拜。
他故意放慢动作,袍角展开如一朵缓缓绽放的紫莲。
三跪九叩的大礼,他硬是拖成了平日两倍的时间。
"韩大人……"肖九仪在起身时轻声唤他,"你的手好凉。"
韩昭这才现自己的指尖正搭在她腕上,冰凉如铁。
他勉强一笑:"公主见谅,臣……实在有些紧张。"
这是假话。
他拖延时间,只为了等那个人——陆肃尧。
陆肃尧答应午时三刻现身,如今日晷影子已经偏西,却仍不见踪影。
难道出了意外?
合卺酒端上来了,琉璃盏在灯光下流转着琥珀色的光。
韩昭故意失手打翻一杯,酒液溅在肖九仪袖口,如血般刺目。
"无妨。"肖九仪轻声道,却在接过新酒杯时咳嗽起来,一抹病态的嫣红浮上脸颊。
赵皇后在凤座上攥紧了扶手。
她看得出女儿在强撑,也看得出韩昭的反常。
目光移向殿门,那里只有侍卫挺立的背影,不见那个该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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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
礼官捧上金盘,盘中放着玉梳与红绳。
韩昭接过梳子,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他该梳下肖九仪一缕青丝与自己结,可这仪式每进行一步,都离那个不可挽回的结局更近一分。
"韩大人?"礼官小声提醒。
韩昭深吸一口气,抬手取下肖九仪凤冠旁一缕散。
就在这时,殿门轰然洞开!
阳光如瀑倾泻而入,一个颀长身影逆光而立。待众人看清时,满殿哗然——
陆肃尧右颊一道血痕尚在渗血,染红了半边衣领。
他手中高举一卷绢帛,阳光透过薄绢,隐约可见朱红印鉴的形状。
"先帝密诏在此!"他的声音沙哑却洪亮,在殿内回荡,"陆氏与皇室早有婚约,请陛下明鉴!"
肖九仪的却扇"啪"地掉在地上。
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是陆肃尧。
高烧让视线有些模糊,但那道伤痕真实得刺目——是谁伤了他?他这几日去了哪里?
殿内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龙椅上的肖长珏。
皇帝面色阴沉,却出乎意料地没有立即呵斥。
"陆肃尧,"肖长珏缓缓开口,"你可知擅闯大婚是何罪名?"
陆肃尧大步上前,侍卫竟无人阻拦。
他在丹陛下跪倒,双手呈上密诏:"臣愿以死谢罪,只求陛下先验此诏!"
韩昭的手还僵在半空,玉梳不知何时已掉落在地,碎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