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雪烟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病痛放过了?羸弱的身子,肢体?一下变得很轻,肌肤感到?一种晒过太阳的暖意?,软融融的。
一冬未见的阿春在紫藤花下荡秋千。
她上身穿着赤缇色的褙子,下面配了?条青白色的八破裙,头发全都盘了?上去,露出?一截粉白色的颈子。
秋千飞到?半空时,八破裙的裙摆悉数张开,像是半开的花骨朵迎着风,风钻进花苞里,使它迅速膨开;秋千落下时,花苞又瘪了?下去,这?时又像一张饿扁的肚皮。
紫藤花前面就?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夜空,莹澈的天幕上嵌着小而闪的星,那些星绕着圆月旋转,像是一群围着篝火的人。
天幕之下沉着无数盏明灯,闹哄哄地?聚在一起?,亮闪闪的一片。
谢知微喊她:“阿春。”
阿春用脚刹住了?秋千,回头看他。
她的脸带着一点幼态,杏眼,圆鼓鼓的腮帮子,圆而翘的鼻尖,饱满的唇瓣,就?连下巴尖也是圆润的。
她见到?他,眼睛霎时间亮了?起?来?,一对梨涡大方地?分享着主人的欣喜。
“谢郎!”
阿春跳下秋千,抱着他的脸啄了?一口,痴痴地?笑。
谢知微的面皮薄,兜不住笑,一笑,十颗白牙露了?出?来?,眼睛挤在了?一起?。
和阿春相处的每一刻,他的快乐都是发自内心的。
阿春邀请道:“要?不要?荡秋千?”
谢知微大声地?回应道:“要?!”
于是两个人爬上了?秋千架。
谢知微没荡过秋千,上得有些狼狈,感觉怎么安放身子都不对劲。他抓着绳子,僵硬得如同坐在身下的秋千板。
阿春比他放松多了?,随便往上一坐,要?多肆意?有多肆意?。她看着爱人笨手笨脚地?调整好位置,笑道:“我要?荡喽。”
阿春两只脚往地?上一蹬,秋千开始摇荡。她嫌不够高,第二次蹬地?的时候用了?十足的力气。
紫藤花在飘落,秋千在起?飞。
谢知微渐渐习惯了?失重,加入了?蹬地?助力的队伍。
秋千之下,是迷乱的万家灯火;秋千之上,是熠熠的天边寒月。
谢知微吹着晚风,牵着阿春的手,感觉两人像一对比翼鸟,任天高,任低厚,翅膀一展,来?去自由。
再也没有事情能困住他了?。
轻盈的魂儿脱下躯壳,缓缓上升,摘到?了?星星,摸到?了?月亮。
谢知微笑醒了?。
睁眼的瞬间,沉香灌进鼻子里,秋千上的灵魂重重摔了?下来?,坠入沉重的病体?里。
梦醒了?。
没有阿春,没有秋千,没有紫藤花,床上躺着一个失去自由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