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莲开终章》
黑风寨的晨雾裹着血腥气,钻进鼻腔时,我正蹲在寨墙后磨箭。
箭头被磨得亮,映出我眼尾那点朱砂痣,像滴凝在骨头上的血。谢辞站在我身边,正给弓上弦,指节因用力泛着白。
“还有半个时辰,李嵩的先锋军就该到了。”他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寨墙下密密麻麻的陷阱——那是赵虎带着兄弟们连夜挖的,埋了尖木和炸药,“内奸还没找到?”
我摇摇头,把磨好的箭插进箭囊。昨天排查了一夜,寨里的老人小孩都查了,没现异常。赵虎说,可能是某个头领被收买了,可眼下大战在即,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捆起来。
“别查了。”春嬷嬷端着碗热粥走过来,手在抖,“先打退敌军再说,老奴守着后寨,若有异常,我……我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报信。”
她脖子上的伤还没好,说话时牵扯着伤口,疼得皱起眉。我接过粥碗,塞给她半块麦饼:“嬷嬷,别硬撑,真有事就往密道跑,青溪镇的莲心茶馆会有人接应。”
春嬷嬷没应声,只是抹了把脸,转身往寨里走。晨光落在她佝偻的背影上,像张被风吹皱的旧纸。
谢辞碰了碰我的胳膊:“在想什么?”
“在想我爹。”我望着山下蜿蜒的路,“他到死,都没敢认我这个女儿。”
沈毅的死讯像块冰,压在我心口。那个总躲着我、对我娘的死装聋作哑的男人,终究还是成了皇权的牺牲品。赵虎说,他被赐毒酒时,攥着半块“玉碎宫倾”的玉佩,到死都没松开——那是叔叔沈策留给他的。
“他心里有愧。”谢辞的弓终于上好了弦,“这份愧疚,就是他没彻底沦为帮凶的证明。”
我没说话,只是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远处传来马蹄声,像闷雷滚过山谷。
来了。
先锋军是李嵩的义子李彪带的,据说此人嗜杀成性,当年跟着李嵩血洗皇城时,手里沾了不少婴儿的血。
“放箭!”赵虎站在寨墙上怒吼。
箭雨腾空而起,遮得晨光都暗了几分。山下传来惨叫,人仰马翻的声音混着炸药的轰鸣,震得寨墙都在抖。
李彪的军队显然没料到我们敢正面迎战,乱了阵脚。可他们人太多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很快就冲到了寨墙下。
“倒油!”
滚烫的桐油顺着寨墙泼下去,惨叫声此起彼伏。火折子扔下去的瞬间,山下成了火海,连晨雾都被染成了橘红色。
我拉满弓,瞄准李彪的帅旗。箭头穿透旗面的刹那,谢辞的箭正好射穿了举旗士兵的喉咙。
“好箭法。”他冲我扬了扬眉。
我扯了扯嘴角,刚想说话,就见寨墙右侧突然乱了——有几个士兵扔下兵器,往寨里跑,嘴里喊着“后寨被破了”。
“不可能!”赵虎怒吼,“后寨有密道,只有我们自己人知道!”
是内奸!
我心里一沉,拉着谢辞往右侧跑。刚转过拐角,就看到几个陌生面孔的士兵正砍杀寨里的妇孺,为的那个,竟是赵虎最信任的副手,王奎。
“王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赵虎提着刀冲过来,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王奎抹了把脸上的血,笑得狰狞:“赵虎,别傻了!跟着个前朝余孽能有什么出息?李大人说了,只要我献了黑风寨,就封我做将军!”
“你这个叛徒!”赵虎挥刀砍过去。
两人打在一处,王奎显然早有准备,招式狠辣,招招致命。赵虎没防着他会反水,很快就落了下风,胳膊被砍了一刀,鲜血直流。
“赵大哥!”我搭箭瞄准王奎的后背,却见他突然拽过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挡在身前。
“沈绾!”王奎狞笑,“你敢射箭吗?这可是你叔叔当年救下的孤儿!”
我的箭顿在半空。那妇人怀里的孩子吓得直哭,小脸皱成一团,像只受惊的猫。
就在这时,一支箭从斜刺里飞来,穿透了王奎的手腕。是谢辞。
“放开她。”谢辞的声音冷得像冰,弓上还搭着另一支箭,箭头直指王奎的眉心。
王奎疼得嗷嗷叫,手一松,妇人抱着孩子跌坐在地。赵虎趁机补上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快!去后寨!”赵虎捂着流血的胳膊,“王奎说后寨被破,说不定是调虎离山,想引我们去救,好趁机攻前寨!”
我们往回跑时,前寨果然乱了。李彪的军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在寨墙下炸开个缺口,正往里面涌。
“堵住缺口!”我捡起地上的长枪,往缺口冲。谢辞跟在我身后,箭无虚,每一箭都能放倒一个敌军。
长枪刺进第一个敌军胸膛时,我手都在抖。可看着身边倒下的寨民,看着赵虎他们浴血奋战的身影,那点胆怯很快就被怒火吞噬。
这一枪,为了娘。
那一枪,为了叔叔。
再一枪,为了那些被无辜牵连的村民。
杀到后来,枪杆都被血浸透了,滑得握不住。谢辞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侧,duord护着我的左侧,他的右侧空着,却没人敢靠近——地上已经堆了三层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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