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798章 鳳咒

以剛烈之勢,留下已經起手的山外鋪排,與後輩們不得不從的長鬍子之法。

“黎鴻漸也是阿那坦,為何沒走方士之路?”阮雪音問,旋即領會圓環相合,“因為時候到了,是這一朝改天換日。姝夫人對你說的,也是類似的話,你因此察覺或該說直接被告知族人口中無需做什麼、時勢到了自知該怎樣配合的叮囑,恐怕是,弒君。”

時候到了,所以黎鴻漸要直接進入顧祁皇室;

而沈疾來自遙遠的不周山天下皆知,身在崟宮的姝夫人恐怕在十年前,就已曉得他隱衷。

“第一代阿那坦在四國之中某處有個家,臣很清楚,彼時在邊境聽完姝夫人的故事、又知她並非夏氏時,便已有猜測了。所以那日她出現在旦丘小樹林裡,自報家門,臣半分不疑。”

“但她是她,黎鴻漸是黎鴻漸,那個家族是那個家族,不周山是不周山。”

阮雪音這話說得模稜兩可,但沈疾聽得非常明白。

“那天下公的理想,原來第一代阿那坦,並非沒對其妻、其子女提過。他們都覺他瘋了——或是大半生觀星解象、噩夢生魘,或是為皇室效命、看多了權鬥生死、害怕有朝一日因知曉太多也被迫害而真生了謀逆之心——總之家人因他偶爾這類言論憂懼,一度勸他向彼時崟君請辭。”

自然沒辭。

阿那坦深懷其志,而那個家已經上了賊船,以阮氏心性,上了船的水手,要麼用,要麼殺。

所以此後代代,占星侍龍,卻也代代命殞,直至那一代占星師,那個為祁太祖算起事前一卦的姑娘,在回程途中救下了宇文家餘血。【1】

也便可以解釋文綺是如何被深嵌進了這盤最早的棋。

“這些都是姝夫人告訴你的。”

“是。”

“她憑何取信於你?”

那紮根崟西的家族終究被第一代阿那坦排除在了局面之外,所以姝夫人並不可信。

沈疾張了張嘴。

不知怎麼說,或者只是,不想說。

“她說家中人雖代代不信,到她這一代,她卻信。”阮雪音遂開口,盡力瞄準,“她信有契機,就在此朝,君權將泯,嶄新世代將始,願共助力;她說了些你不得不信的證據,或與第一代阿那坦有關,或與不周山壁畫有關。”

便驀然想起那個冬天與姝夫人同入藥園,後者輾轉四人的臥房然後盯著某一間的地上看。【2】

後來在邊境她對老師和文綺說,看到了留下的東西。【3】

沈疾再次苦笑“皇后殿下冰雪,便不要再為難臣了。”

是猜對了的意思。而阮雪音明白,今夜他說得太多,繼續說下去,恐害不周山全族。

長久以來不對顧星朗坦陳,當然也因這個。

卻在今夜,托出了至少大半盤給她。

“我不明白。”念及此,阮雪音輕聲。

苦笑還掛在沈疾臉上,“殿下方才已經說了,是您猜中,非臣直接相告;人之將別,其言也善。”

阮雪音搖頭,“我是說你族人安危。你不覺得,告訴了我就等於告訴了他?”

竟然起風了。

不止於風,月光漸淡,是薄雲一點點在聚厚,變天之相,曜星幛昭示今夜有雪。

直至方才阮雪音都是不信的——月光太明,星夜太晴,絕非雪兆。

但曜星幛何曾失過準呢?

沈疾便在這風起雲積的長久沉默裡又開了口,五分沉鬱,五分愧疚,“殿下恕罪。臣不願繼續欺君,亦不願為禍族人,只好將難題,交給殿下。”

阮雪音難得怔了一瞬。

“普天之下,莫有了解君上如皇后者。此事告訴君上會引致怎樣結果,各方生死、時局走向,殿下會比臣斷得準確不止一點。”他人在馬上,仍側過上身空中長拜,

“臣厚顏。愧對君上與皇后深恩。”

家國忠孝義之矛盾何以成為難倒英雄漢的永恆題目。

四年了,一次比一次真切,阮雪音只覺胸中翻騰,終又都歸於空茫。

“那你憑何覺得,本宮會,”她頓住,再出口多添了兩個字,“暫時不告訴他?”

沈疾仍保持著側身拜禮,但抬了頭,前所未有直面鳳顏,“因為皇后殿下受惢姬大人教養,而惢姬大人師承阿那坦,臣斗膽猜測,於天下理想上,殿下自有一套更公允看法,脫於我族人和君權世代下的,君王與世家。”

阮雪音分明想到了他可能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