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很遠,海市蜃樓般,她卻看得極真切。
而事實上她們所處位置,根本連霽都的界碑都還沒瞧見。
是阿香猛地勒馬並叫住了她。“殿下!”
顧淳風雖神思不屬,行動如常敏捷,亦勒馬,在阿香目光示意中看到了不遠處,黑壓壓如雲的步兵。
似有人聽見馬踏聲,回頭,幾個姑娘便在這瞬間隱入了林木深處。
“確實是各郡官兵。”阿香遠觀裝束結論,“還在彙集,殿下你看咱們西北邊。”
更多不夠嚴整卻委實黑壓壓的人頭正攢動著南下。
猜想被一半證實,顧淳風絲毫不為自己的腦力漸長高興。她心內拼命重複阮雪音教誨遇大事須有靜氣。
靜氣。
她氣沉丹田尋找那靜之所在。
慢慢覺得眼前清明瞭些。郡兵們也是官兵,戰力當然不弱,但一來,這樣被臨時組成的大軍不具備協同默契,二來,他們並不確定霽都內真實狀況,目前只是從眾,所以整支隊伍的軍心很散,可視為無。
她要馬上跳出去以公主身份大喝“此乃賊人奸計、國都無事、退散”麼?
問題是,她亦不知霽都內狀況。
而空穴不來風。無風不起浪。
萬一禁軍真有變,這支烏合之軍說不定能力挽狂瀾呢?
“咱們又得棄馬了。”顧淳風輕道。
姑娘們都目光炯炯望著她,仍是那副自去了北境就一直沒變的,“我們追隨殿下”的模樣。
淳風心中感動,忽覺充沛,無聲揮手指了個方向,幾人朝著霽都潛去。
遠望見界碑時天色再次暗下來。
她們雖抄小徑,沿途都能聽見行軍聲,而幾人小隊自比萬人大軍的度快,到這會兒,正好與亂軍頭部平齊。
頭部約百名領隊者,大都非郡兵裝扮,該是最初在梅周造亂的那群人,其中十數位著銀甲,一看就與尋常兵士相異,該是各城郡督軍。他們的後面,兵士們前面,有一輛小車,軲轆聲被馬蹄聲掩蓋,很不起眼,卻叫顧淳風移不開眼。
她定望著那輛車,直覺得裡面坐的正是始作俑者,至少是重要人物。
卻什麼也看不見,那車無簾,門窗緊閉。
覆盎門已經不遠,因入夜,城門亦閉。
“咱們走勿幕門。”她轉開視線,重快了步伐。
勿幕門正是北邊的軍用城門,如果禁軍沒問題,那麼憑她軍中身份、尤其亮出腰牌,應是能進。
如果進不去。
她不敢往下想,夜色沉沉,閉合的勿幕門便在半個時辰後出現在月光下。
很安靜,夜晚閉門亦是規矩。她們停在陰影裡,沒有貿然上前,觀察片刻確定戍衛的位置和狀態都與尋常夜值無異。
顧淳風抬起一隻手便要示意姑娘們出。
手腕忽被攥住。
有點溼,非常黏,顧淳風心到嗓子眼伴隨周圍姑娘們極低的驚呼驀然轉頭。
入眼一張血臉。
適才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勿幕門下,以至於這鬼影般的血臉悄然靠近,竟無一人察覺。
“警戒心還是太弱。”那人氣如遊絲,聲卻低沉彷彿來自地獄,“我若是敵方,你們這會兒,已經人頭落地了。”
幾個也趕路力竭的姑娘愕然看著他。
半乾的血跡遮蓋五官,看不出是哪位“友方”。
顧淳風卻是見此人二十年,不看五官光看軀幹、不看軀幹光聽聲音,也絕不會認不出,更不會認錯。
哪怕那聲音,此刻因重傷或疲累,已變得模糊難辨。
“你跑哪兒去了!”她大步上前,一把將那人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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