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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9章 相濡以沫

顧星朗初時似沒聽見,片刻後才轉頭看她。

“諸事燒心,大半夜不睡本就肝火旺,容易生氣,也容易吵架。”阮雪音緩步至桌邊,瞥得有湯,一勺勺盛進碗裡,推到他面前,

“前頭還有硬仗,多歇一刻也是好的。用些湯水吧,飯菜別吃得太多,然後小憩一會兒,待薛戰回來,我叫你。”

這番話說得更像醫者,不像妻子,是周全大局的妥協,不是對夫君的疼惜——至少聽在顧星朗的耳裡不是。

“恐怕沒這個機會。”他也便不能好好說話,生硬道“一碗湯還沒喝完,薛戰恐怕就會回來,然後集結人馬,或者並無人馬可用,繼續趕路罷了。”

“那也先喝湯。”阮雪音仍是平靜,將小勺放入湯碗。

顧星朗面露嘲弄,坐下,剛要拿勺,又抬眸道“有時候我在想,你總能這樣冷靜,連失態都只半刻,也許因為,從未真正動過情與心。呵,”他笑笑,意味難明,

“對朝朝是動了的。你大概,終究只是將女兒、競庭歌、老師,還有阮仲,放在了心裡。”

整段話下來,真正要說的不過是沒有他。

阮雪音不知這五年來生的一切,還要怎麼證明他才是第一位,哪怕此刻,依然是,因為她將朝朝的前路交給了阮仲。

她約莫也明白他是故意這麼說,想聽她反駁,告訴他她最在乎他,來彌補方才那道深長的裂痕。

但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洶湧的浪潮在整個青川肆虐,她講不出那種近乎情話的安慰,開口必得是事實與因果,才能封住情緒,不為下一刻的變故崩潰。

偏顧星朗想聽的也不是情話本身,而是來自她的溫柔——山雨欲來風滿樓,只有阮雪音是他這跌宕半生裡的明月光,她撐他在漩渦中心不倒,讓他相信天下之主也可以不是孤家寡人。

她卻非要在他最混亂、最需要她的時候,撒開手,不遠不近地站一旁,說不冷不熱的話,把他一顆心揉皺,就是不肯施捨幾滴甘霖,將之撫平。

只因他以萬全初衷做了一個這會兒看來有些錯誤的決定。

話說完,笑意仍在,顯得很無所謂。阮雪音也便不知他這一刻是近乎乞求地要她施捨,只以沉默回應,掐斷又可能燃起的爭端。

顧星朗低下頭,一口口喝湯,以吞嚥壓住不甘、委屈,對她的所有貪嗔痴。

阮雪音見他努力吞嚥的樣子,心中酸楚,終是坐下,抬手給他順後背,“慢點,也不是非要喝完一整碗,吃得下多少吃多少。”

顧星朗勉力繃住的心防在她手捱上來的一瞬便塌了,眼眶熱,好半刻平復方敢抬頭。

卻仍是滿臉嗔與痴,直勾勾看著她。

阮雪音沒忍住也紅了眼圈,也直直看他。

兩人的氣勢頃刻都卸了,如鬥氣結束的孩子,大眼瞪小眼,只待一場抱頭痛哭的和解。

阮雪音如常是更穩得住的那個。

在外沉篤有定的祁君陛下亦如常,只在一人面前穩不住,猛然傾身連帶著凳子移動,將她大包大攬鎖進懷。

北地的夜靜如深水。

這一抱久得叫阮雪音擔心是否誤了許多時辰。

“怎麼這麼壞。”然後她聽見他道,分明強硬得不容她動彈,語氣卻像是受了她的欺負,“怎麼有你這麼壞的女人。”

每件事都讓人想哭,他卻還能在這種時候牽動她勉強一笑。“現在才知選錯了人,晚了。”

顧星朗因這句話大受鼓舞,咬牙切齒道“晚了好,晚了就不能再變。”

“誰告訴你要變。”

“女兒若,”他依然說不出,“若遇險,或者傷了分毫,你不就是,打算不要我了。”

阮雪音心上一記重錘,半晌回“不會的。她會好好的。”

“是。”顧星朗立時接,“她會毫無傷。以後都聽你的,不會再讓女兒離開我們半步。”

事已至此,多說無用。阮雪音默了默,輕輕掙,“你該喝湯了,好好吃點東西。”

顧星朗點點頭,鬆開她,“你也吃。”便去盛湯,乖巧得不像話。

不大的房間內一時安靜,天子夫婦規矩好,一飲一食皆無聲。

直到敲門聲再次響起。

“人倒是有,但——”

“士氣不振,軍心不穩。”

君臣二人站在門口低聲交談,薛戰剛說半句,顧星朗很快接上。

“君上聖明。這些人都在上一輪受召集去過霽都,便是跟著檀縈勤王的大軍;事畢寧王、長公主將他們遣返,方各自歸家,千乘郡這撥,便剛回來不到十日。”

顧星朗稍沉吟,“霽都城門倒塌,他們都看見了吧。”

“是。眾兵士此刻狀態,緣由很多,其中便有,親見覆盎門塌。”

“他們離開霽都時,是何局面?可有任何聽聞?”

薛戰搖頭“覆盎門塌,宮中急命修復,他們動身前後,城門內外不過哐當聲震天。”

對這些兵士甚至城中百姓而言,朝廷未亂。

國戰在那之後不久亦停,如今的惶惑只剩下他這個主君身在何處、何時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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