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廬結西郊

閨秀詩與流行歌

很早以前曾讀過一本清人選編的《閨秀詩》,印象很深。

其中有一些明顯是假的。比如“任是無情也動人”“未曾真個也銷魂”“晚來弄水船頭溼,脫下紅裙裹鴨兒”的作者都是著名的男性詩人,並非閨秀。

還有一些明顯是真的。比如“有女十三郎十五,朝朝相見只低頭”的作者是袁枚的女弟子,這是選入《隨園詩話》的。

再比如“世有痴情應似我,傷心豈獨是小青”的作者馮小青也是一位很著名的青年女詩人,據說杭州至今還有小青墓,柳亞子先生曾有詩憑弔她。

至於收入詩集中的大部分作品則真假難辨,“寫閨秀”是一點兒不假,但是否“閨秀寫”卻要大大地打個折扣——而“寫閨秀”和“閨秀寫”正是閨秀詩的兩個要素,缺一不可。這且不去管它,作品中描寫的閨秀生活倒都栩栩如生,比如:

東風一夜瀟瀟雨,滿徑青苔綠到門。

讀罷玄華倚窗坐,月光如水靜我心。

剛算哥哥輸一著,卻言有意讓我贏。

記得小時閒撲蝶,幾回無力依欄杆。

如此等等。假如我們相信其作者都是封建社會的閨中少女,既沒有接受教育的權利,又缺少深入生活的機會,那麼對於詩中的不合格律及生活貧乏之類或者都可以原諒一二。假如我們認為作者中有不少是男性冒充的,聯想到當今中國男作者筆名女性化已成為文學界通病,那麼對於封建社會覺悟不高的男作者冒名頂替招徠讀者的行徑或者也可以原諒一二。

剩下的問題是:這種詩是寫給誰看的?

我的看法是,在沒有流行歌曲的封建社會里,這種詩主要是寫給當時的純情少年們看的。唯其如此,有些“閨秀”寫的詩才不能算作“閨秀詩”。如李清照的“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如秋瑾的“乾坤特重我頭輕”——因為不屬“純情”類。唯其如此,有些男作者寫的詩才可以冒充“閨秀詩”,因為特“純情”,正合少年們的口味,也就不必深究作者的性別了。

我對當今的流行歌曲接觸不多,1992年因為參加《海馬歌舞廳》的創作,在歌廳裡泡了幾天體驗生活,這才系統地聽了一些。總的印象是除了愛情世界寫年輕感覺寫青春體驗之外好像就再沒有什麼別的內容了——和“閨秀詩”如出一轍(只是閨秀詩以寫少女為主,而流行歌曲則少男少女兼收幷蓄)。例子就不舉了吧。本文的中老年讀者倘有疑問,只需就近請教一下自己的弟妹子女,便知予言不謬啦!

古有閨秀詩,今有流行歌,異曲同工,都是為了青春的宣洩。聽說,當前有些同志對流行歌曲的內容頗有微詞,並試圖提高其思想性和教育性,我看這不僅很難,而且也大可不必。青春期與更年期一樣,都是人生的一種不正常狀態,直說了就是一種“病態”,急也急不得,惱也惱不得,莫如干脆讓他們宣洩一下,等這勁兒一過也就一切如常了。

予生也晚,沒生在古代,沒有閨秀詩可讀;予生也早,沒生在當代,沒有流行歌可唱——我年輕那會兒正好趕上“文化革命”,卻是苦也。劉曉慶在一篇文章中回憶說她在少女時代把所有的愛都集中到了偉大領袖毛主席身上——在一個沒有愛情詩篇、沒有流行歌曲、沒有青春偶像的時代,少年男女們不就只有這一種選擇了嗎?

生在今天的少男少女,我羨慕你們!

我羨慕你們,但並不嫉妒你們,願這羨慕伴著我的祝福——

青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