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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臉上微微一笑,開了口:“貴妃娘娘太抬舉了,妹妹手拙,只是偶得聖上錯愛,豈敢誤了各位宗親的耳朵?”

皇上仍不發一語,飲了一杯酒。

“是臣妾忘了,嫻妃妹妹現下有孕在身,聖寵正濃,又豈會為我等閒人奏樂呢,請皇上恕臣妾方才語失。”貴妃娘娘見皇上沒開口,索性來個以退為進。

殿內眾人皆知,這位張貴妃是先皇后的親侄女,父親是先皇親封的沛國公,現在新帝雖已繼位多年,但沛國公府勢力一直強盛,連皇上還須忌憚幾分。今日席間張貴妃憑著自己的身份,又仗著有表哥兆王在旁,所以才敢如此囂張。明眼人皆能看出,她此舉既是在找嫻妃麻煩,也是在向韓家示威。

雲琪當然也聽出了張貴妃話語裡的刺,她望向父親,父親臉上表情雖平靜,握茶杯的手卻已有幾分用力,顯然已有慍怒。可上座的兩位娘娘一來一去,皇上都尚未開口,自然誰都不便開口。

雲琪眼看這殿中陷入僵局,姐姐是斷不可能出來奏琴的,可張貴妃這不依不饒的架勢實在太過逼人,雲琪忽然有了想法,眼睛定定看著母親,母親看了她一會,明白了她的意思,斟酌了一下,微點了點頭。

雲琪平靜了下心情,忽的起身,走向了大殿中間,眾人被這一幕驚住,齊齊的望向她。只見她站定後端端行了個禮,從容道:“昔日長姐在家中時,曾教小女彈琴,小女不才,不敢望姐姐項背,近日卻也彈了幾首小曲,私以為還聽得過耳,今日願為陛下及諸位娘娘演奏一曲,還望陛下恩准。”

張貴妃沒料到雲琪會有這樣一舉,有些驚呆,姐姐看向她的目光中有欣慰讚許。皇上聞言笑了起來,道:“皓月當空,又有佳人獻曲,如此雅事朕豈能不準!來人,命樂師上一臺好琴!”顯然,對於雲琪挺身而出的這一舉動,皇上十分高興。

不過片刻,樂師們已經置好一臺秦箏。上好的梧桐造內,周附紫檀,精雕九龍,頗具皇家氣勢。雲琪輕撥了一下,聲音通透,音色華亮,暗自讚歎果然是臺好琴。遂坐定,輕吸一口氣,待她抬手時,一首《春江花月夜》便如泉水般緩緩流動開來。

雖則秋夕彈奏春江夜,但妙在同贊明月一輪,曲調富麗優雅,尤其允合今夜宴會的格調。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潺潺箏音,一弄入雲。一曲彈完,殿中眾人皆深深沉醉。

片刻後只聽見一個沉穩的男聲讚道:“好!”眾人才回過神來,雲琪順著聲音望去,見一身華服英武之氣十足的男子正是那日祖母生辰時在園子裡見過的齊王世子周恆。周恆端起一杯酒,向著雲琪頓了頓,似有敬酒之意,然後一飲而盡,雲琪朝他輕點一下頭,算是感謝。

眾人被這一聲好提醒,紛紛鼓掌讚歎。雲琪起身向皇上鞠躬後,回到自己的座位,形態落落大方。

皇上也欣然大悅,讚賞道:“果真好琴藝,今日這臺九龍紫檀就賜予你了,韓肅女兒也教養的好,該賞!”

姐姐笑著替她謝了恩:“這把九龍紫檀一向為皇室珍品,今日賜予小妹,臣妾替她謝皇上隆恩!”剛要起身,卻被皇上伸手止住了,柔聲道:“愛妃有孕在身,不必多禮。”

卻見方才還頤指氣使的張貴妃悻悻獨將一杯酒一飲而盡,目光一轉,彷彿落在了不遠處兆王的身上。兆王回看了一眼,也飲了一杯酒,表情冷淡。

皇上開口賞賜,心情大好。一時間宴席的氣氛重歸祥和,君臣同悅,其樂融融。

晚宴到戌時將盡時方結束。

雲琪今夜有些悵然。坐在回程的馬車裡,她曾偷偷留意了一下父母親,父親的臉上看不出起伏,表情平靜,大約每日朝堂上的政事遠比今夜的這一點風波要複雜得多,想必父親已經司空見慣,頗為淡定。母親倒微露喜色,大約是因為看出了皇上對姐姐的寵愛,以及滿意她今夜的表現,母親臉上一派輕鬆。

可雲琪的心裡卻是五味雜陳。

姐姐入宮的時候,她年紀還小,只記得當時因家裡出了位娘娘,上上下下每個人都很高興,可當今夜再見到姐姐,她才明白,固然姐姐當上皇妃,享著世人都憧憬的所謂榮華富貴,看起來皇上也很寵愛她,但姐姐的日子並沒有那麼和順。對於貴妃的挑釁,皇后的冷漠,她只能自己辯解一句,連皇上,她的夫君,也只是沉默不語。她固然明白朝堂與後宮互相牽連,皇上不能輕易褒貶,但姐姐每日過著這樣的生活,受著家裡人並不所知的委屈,雲琪忽然很心疼。想到今夜姐姐初見到她們時眼角的微溼,她此時也忍不住的心酸,將要泛淚了。

許是見雲琪一直不說話,母親以為她累了,摸了摸她的手道:“好孩子,終於長大了,今晚給咱們家長了臉。等會兒回去好好休息吧。”

好些日子沒聽見安樂吵鬧嬉笑,雲琪有些想念,前幾天皇宮晚宴上,聽到鎮遠侯說安樂身子不舒服,雲琪起了些擔心。於是這日早飯後,她特地向母親提出想去鎮遠侯府看看安樂,母親這幾日心情一直不錯,馬上就應允了,還立刻命人做了幾樣安樂愛吃的點心,加上一箱據說是今秋嶺南進貢的上好柑子,一併交由僕人隨雲琪帶去。

這箱貢柑令雲琪一路的心情有些黯然,歷年的貢品皇上但有賞賜也均是那些皇室近親才能得著,韓府雖說也算是官宦之家,往年這樣的賞賜並不常見,最近卻頻頻出現在家中,旁人或以為是皇上寵愛嫻妃,母家韓府自然也跟著沾光,可經過那夜所見,她也明白了姐姐的真正處境,心中總免不了替姐姐嘆息幾聲。

好在從韓府到鎮遠侯府路途不遠,不多一會兒就到了。

從大門口一直走到後院,一路並未見安樂的身影,也聽不見她的聲音,安樂一向隨性,沒出來迎接她倒並不意外,但直到走進了安樂的房門,雲琪卻著實驚奇了一回。

一向活潑的郡主大人此時正懨懨趴在圓桌上,無精打采的,按照雲琪以往的經驗,這次安樂不是真的病了就是受了什麼打擊。

“乖乖,你還真的不舒服啊,有沒瞧大夫啊?”雲琪忙上前去關問。

聽見聲音,正在發呆中的安樂醒了醒神,看見雲琪,眼睛一亮,隨即又黯然下去,只是有氣無力的回話:“你終於來了。我是不舒服,悶透了。”

安樂這樣說,雲琪真緊張起來,忙問她:“到底是哪病了,大夫怎麼說的,你可有按時服藥?”

“心病。沒有大夫能治好,無藥可醫啊!”安樂邊說邊搖頭,一臉委屈樣,彷彿要哭出來了。

“啊?心病?”雲琪越聽越糊塗,一想心裡最藏不住事的安樂也會有心病?只好安慰道:“那可否跟我說說,我幫你診診?”

安樂總算坐直了起來,朝門口的婢女們看了一眼,婢女們立刻心領神會,連同雲琪帶來的桂兒一齊低頭退到房外去,還一併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