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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起他父母早亡,驚覺這個問題問得不好,怕引起他的傷心事,低頭道:“你一定很想她,這個話是我問錯了。”

他卻只是笑笑,伸手輕拂開落在她肩頭的一簇殘雪,道:“沒關係,已經很多年了,都過去了。”

從前因為忙,也因為孤單,他很少在山莊能待得住很長時間,但有云琪在的這幾日,他忽然發現,山莊居然開始有溫馨的感覺,似乎就像一個家。

這何嘗不是雲琪這些年來最愉快的幾日。

自與他相識以來,每次見面都很短暫,最長的也不過個把時辰,他們從前只是簡單的說說話,這幾日的相處下來,她才終於更多的瞭解他。

她見到他那夜救她時一身黑衣拔劍出鞘逼退悍匪的樣子,那是一名俠客的威風。也見了他淡淡素衣在家中隨意讀書飲茶踱步的安閒樣子,又有一位隱士的淡泊。大約因為幼年吃過苦,他對山莊的下人們都平易和藹,從不大聲對他們說話。他釣魚時候的氣定神閒一點都不像手握冷劍時隨時能取人性命的江湖高手,似乎有天壤之別的兩種氣質在他身上卻又都那麼合適,真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她閒時會進他的書房取幾本書讀,他的書架上不僅有武學秘籍,諸子百家,還有一些藥理醫書,也許因為經常在大哥大嫂醫館處長待的緣故吧。

雲琪覺得,朱子琰真是個有趣的人,他身上好像有許多矛盾,卻又渾然天成,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他,每次都救自己於危難之中,也許這就是從第一次見他就對他充滿著信任的根源。

第六日,陽光明媚。

他與她在一處亭臺下棋。雖然常言大家閨秀理應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云琪明白自己下的其實並不怎麼樣,剛剛這一盤她居然贏了他,很顯然他暗中讓了不少。偏他又裝作無辜狀,訝異自己竟然輸了,雲琪望著他會心笑笑,他英俊的眼尾一彎,也笑了,笑過後,從袖中拿出一樣東西,俯身替她別進發中。

是那柄碧玉簪。那日她遇險時交於安樂手上作為信物去找他的那柄玉簪,自安樂交給他後他一直帶在身上,今日才拿出來又還給她,與第一次不同,他這回親自別在了她的發上。

她一呆,抬手摸摸發上的玉簪,低頭笑了。片刻後,她抬起頭,望著他的眼睛,輕聲問道:“子琰,你會去我家提親嗎?”

他心一頓,凝視著她,點點頭,問道:“你願意離開京城嗎?”

她臉頰微紅,也點點頭,甜甜一笑:“我覺得這裡很好,我很喜歡這裡。”

早春,微寒。陽光下碧湖上亭臺內,棋盤的兩端,對坐的朗逸青年與翩翩佳人,這原本應是一幅絕妙畫面。

可不多時,亭內走進來一個人,徹底把這幅畫面打亂了。

單叔來到近前,俯身說道:“公子,山莊外頭來了位貴客,說是……”他頓了頓,看看雲琪,續道:“說是來接雲琪小姐的。”

雲琪看到單叔的神情,心內一緊,起身與朱子琰向外走去。

來的人著實是位貴客,因他身份確實尊貴。他便是此次替皇上南下辦案的欽差,齊王世子周恆。

朱子琰雖一向不愛與朝廷的人打交道,但賓客上門,身為主人,自然還是要盡禮數。華貴儒雅的世子周恆被請進前廳奉茶坐定,他一面端起茶盞用杯蓋輕撥浮茶,一面環顧廳內四周。一看見雲琪進來,他驀然站起,微笑道:“雲琪小姐,韓肅大人得知你在此,託我順道護送你回京。”

雲琪方才聽見有人來接她還以為是自己家中的什麼人,但一看來人竟是世子,頗感驚訝,疑惑道:“我父親為何會託世子,他怎敢勞動您?”

周恆並未著急回答她的問題,看見進來的朱子琰後,禮貌的一點頭,道:“想必這位就是莊主朱少俠,這段時間有勞貴山莊照顧雲琪小姐,本公子替韓大人在此謝過。韓大人請我向你奉禮致謝,只是不知道朱莊主想要些什麼……”

“本莊不缺什麼,何況見義而為一向是江湖人的分內事,世子實在無須如此客氣。“沒等周恆話說完,朱子琰已打斷開口道,面上掛著與周恆截然不同的冷淡地笑。

周恆聞言也報以禮貌的一笑,轉而答方才雲琪的話道:“我正奉旨來江南辦案,令尊得知後特地修書一封,託我護送你回去的。今日案件皆已辦妥,我們該要動身了,所以,就請小姐跟我們一道起程吧。”

世子的這番話再明瞭不過,雲琪前幾日以朱子琰傷未好為由已經延遲了回京,如今他的傷已然大好,她自然再沒有理由不回去了。況眼下是世子親自來接,她實在沒有拒絕的道理。

這幾日確實是一生難得的好時光,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縱有萬般不捨,她終歸還是個未出閣的世家閨秀,終歸要會回去的。

她默了默,轉身對朱子琰說:“有些事終究要交代,你既然已經好了,我也該回去了……”她頓了頓,好似在強忍什麼,繼續道:“我先走了,你若去京城,我再給你寫信。”

朱子琰望著她淡淡一笑,道:“好。”

其實從那日凌晨她來到這裡,已經待了整整八天。是不短了,該走了。

於是這日午後,雲琪跟隨世子周恆回京的人馬一行,離開了碧隱山莊。回家本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不知為何,她出來山莊大門時,回頭一望,心中竟隱隱作痛。



☆、與君同夢

世子很周到,為她單獨備了輛馬車,怕她疲乏特地著人在車內鋪好了軟墊錦被,安排人在車外候著,隨時聽她吩咐,路上時時有人噓寒問暖遞些茶水點心。從江南至京城,滿打滿算也要三天的路程,她是知道的,也做好了準備,心內卻一直悶悶不樂,是因為像一隻雀鳥又要回到籠中,不知該如何向父母親解釋推遲歸期?還是因為幾天相處下來她已不捨得離開那個山莊,那個人?這一別卻又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他。

或許是因為差事辦得妥當,世子這一路回京倒並不是很著急,一路走走停停,時不時停下歇息片刻。每天剛到日暮時分,打頭的幾名侍衛就先行找好客棧,車馬一行人就停下來住店休養。

因此次下江南是為辦公,世子並未帶婢女,雲琪是與安樂偷跑出來的,自然也並沒有婢女,於是眼下這回京的二十來人裡就只有她一名女子。但畢竟世子身份尊貴,她總不好為顯矜持躲進房內用餐,把世子晾在大廳,於是每次吃飯她只好與世子同桌而坐,等用餐完畢後再禮貌的告辭回房。

每次吃飯時,世子見她哪個菜夾得次數多些便會將那個菜特意往她跟前放放,一向被人伺候著王府里長大的世子會這樣照顧人倒令人有些意外。但每次雲琪見他這樣便會不由自主的想到朱子琰,跟他吃飯時,他也是這樣的習慣,想起他,雲琪心內又有些莫名的悵然。

她離開後,他都在做些什麼?也如她一般,會時不時想起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