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竹隱再不願多說什麼，嫵娘便也不再強求些什麼，好好作揖一番便告辭了。而那梓玉仍在迷茫之中，只曉得跟著嫵娘走，連招呼也不曾跟竹隱打一聲。

近來他腦海中的那個聲音出現得愈頻繁，他總想明白是誰在與他說話，可每到要問的時候，那聲音便消失了。

嫵娘道“梓玉公子，你還是隨我去一趟北溱君國吧！”

梓玉連原因都不想問，只無力道“太師，容我歇息兩天，我有些太過勞頓了。”

眉馨上前扶著梓玉，冷眼對嫵娘道“我家駙馬哪裡就必須聽你的？如今我們要去西梁女國，不跟你去什麼北溱君國！”

嫵娘不與她生氣，只與梓玉道“待公子歇息好了，我們再說後面的事。嫵娘正好也要訪一下這裡的故友。”

梓玉點了點頭道“也好，我既應了你的話，自然不會跑的。不過萬事都等明日再說。”

辭別了嫵娘，他又與眉馨道“你也獨自玩耍去吧，不需一直跟著我。”眉馨自然不肯，卻不等她開口，梓玉又道“我似是想起了什麼事，此刻想獨自一人靜靜，你就去吧，莫要擔心我。”

既然梓玉都這樣說了，眉馨只好化作畫眉飛遠了。

梓玉終得了安靜，晃晃悠悠扶著樹，他尚不能得清醒，總沉浸在那奇怪的夢境裡。

忽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梓玉聞聲看去，原是那汐曈小丫頭正向著自己飛奔而來。

跑至梓玉面前，不等喘幾口氣，便問道“駙馬哥哥，剛剛你與父親說話之時，我便一直在看你，總有些異樣，實在好奇，便追了上來。”

梓玉低頭看了看自己，不解問道“我哪裡有什麼異樣？”

汐曈繞到他的面前，指了指他的雙眼道“駙馬哥哥的眼睛，一直都是好看的水色，如何現在竟變成了紅色？汐曈倒是不怕的，可若是給別的姐姐看到了，該是要把你當成魔王了！”

梓玉聞聽大驚，他急忙尋了一處積水潭，跪在地上向水面看過去，果不其然，那水中自己的影子，雙眼是駭人的殷紅色。

梓玉驚得長大了嘴，可更讓他怕的是，嘴裡的一排如同野獸一般的獠牙。

他心裡甚慌，伸手將水中的影子打散，待水面又恢復平靜，再看過去，卻仍舊是一副可怕的模樣。

汐曈蹦蹦跳跳追了上來，抱著膝蓋蹲在他的身邊道“駙馬哥哥，你也莫怕，我聽父親說過，這金縷山界可不止你一個人有這樣的模樣呢！”

“還有誰？”梓玉急忙問道。

“那東堞聖國的青貉陛下，還有他的皇子荊歡殿下，可都是一副魔王之相。父親與我囑咐過，這二人不可接近，恐怕他們會吸了我的血當晚餐呢！”汐曈嘴裡雖說著可怕的事，可是面子上卻不以為意。

梓玉問道“你的意思莫不是，有了這般模樣，就意味著變成了魔王？”

“不是啊！”汐曈道，“是隻有魔王會有這樣的相貌，而不是後天變成的。只是你……”汐曈歪著頭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眼睛裡充滿興奮道“哇！駙馬哥哥，你比那荊歡殿下的獠牙更尖銳呢！”

梓玉低下頭，無奈道“你這樣激動做什麼，我如今還不知如何是好了！”

“有什麼呀！汐曈想變成這樣還變不成呢！”她嘟著嘴道，似是不曾有殷紅的眼眸，不曾有尖銳的獠牙，便就果真委屈了。

梓玉又盯著水裡的影子看了一會兒，看久了，忽然生出一種幻覺來，似是這才是自己本來的模樣，而原先那面如傅粉，清新俊逸的檀郎模樣，只是一副假皮囊。

“駙馬哥哥，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汐曈忽然用她那雙水靈靈的眼睛看著梓玉哀求道。

梓玉此刻有些茫然，本不想搭理她，卻禁不住這小姑娘撒嬌的語氣，便輕聲道“什麼事，我看看能不能幫上你。”

“啊，一定能的！”她說著低頭解著自己衣服上的結。梓玉還不曾阻止，她便已露出白嫩的脖頸。

“汐曈，你……你這是要做什麼？”梓玉急忙伸手替她拉起衣服，卻被汐曈推開了。

“駙馬哥哥，你來吸我的血吧！我聽說那樣的話，我便能與你一樣，有著殷紅的雙眸，有著尖銳的獠牙了！”

梓玉聽罷怒從心起，站起身來狠狠道“胡鬧！我已為這事兒甚是苦惱，你偏還在這裡尋我的樂！”

汐曈被他這樣狠罵了一頓，眼裡頓時湧出了淚水。她委屈地看著梓玉，咬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梓玉見罷又於心不忍，只覺得自己不該對一個孩子這樣大的火，便在她面前蹲下身，好言安慰道“汐曈，你小小年紀，並不知道這幅模樣意味著什麼……此刻天色已晚，你久不回去竹隱老師該急了，快回家去吧！”

誰知這句話一出，汐曈原本還哭著的臉頓時揚起了笑容，她猛然撲在謝梨安身上，嬌笑道“我不回去了，我要跟你走，我要跟你一樣做魔王！”

梓玉只覺得這小女孩莫不是被蠱惑了心，便仍舊想勸她，可她死死勾住他的脖子不肯放手。

只聽她忽然在他耳邊小聲道“駙馬哥哥，你如今不肯吸我的血，我知道是你的魔心尚不曾被喚心。不過你放心好了，我有辦法的。”

話音未了，梓玉只聞到一陣濃濃的血腥味從汐曈身上傳來。於此同時，汐曈鬆開了手，癱軟在他的懷裡。

只見她的心臟上方，插著一隻不知從何而來的匕，鮮血爭先恐後的從傷口處湧了出來。

“你瘋了嗎！”梓玉急忙從衣服上撕下一縷布，想止住她傷口的血，可卻只是徒勞。

汐曈蒼白著臉，得意地笑道“汐曈跟著爹爹讀了那麼些醫書，自然是有數的……這傷不會致命，我不過是想讓你聞一聞血腥味罷了……駙馬哥哥，你現在願意吸我的血了嗎？”

梓玉只覺得這小女孩走火入魔了，他想將她抱起，帶回竹隱那裡療傷，可是忽然腦中一陣混沌，只覺周身瀰漫著的血腥味將自己緊緊包圍著，正一點一點吞噬著自己的理智。

他的心裡，真的萌生出了吸她血的念頭，他努力剋制住自己，可是不明白為什麼，愈是強忍住這樣的感覺，他便愈是難以抑制自己吸血的慾望。

“駙馬哥哥，你別勉強自己了。”汐曈露出勝利者的微笑。

“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梓玉用最後一絲理智問道。

“因為我……”汐曈淡淡道，“因為我太弱小了，我想變得強大起來……”

詩云

啼猿想帶蒼山雨，歸鶴應和紫府雲。

莫向東園競桃李，春光還是不容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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