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走到楼下,她发觉自己很冷,也觉得出门之前吃的那块生姜并没有发生什么效用,让她觉得大脑十分愚钝,无法发出下一步指令。
她没有上楼。
动作很慢地蹲在雪里。
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想起,自己之前查阅过的那些资料——
车辆碰撞时,一般副驾驶位置的人受伤会更重。这是因为,驾驶员会在事故发生时,会本能地打方向盘避让车辆,导致副驾驶位置受伤几率更大。
巴黎漫天风雪,人来人往,黎春风蹲在其中,十分倔强地,一遍又一遍回忆那天事故中的每个细节,像她每个夜晚所做的一样。
她不记得自己在那天蹲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几乎没办法站起来。
到最后——
雪粒飘落鼻尖,她死死低着眼,看到一双粘满雪尘的鞋出现在她面前,很熟悉,是出门前,她给邱一燃穿上的那双鞋。
但鞋带已经不是她出门之前系的样式。
重新系过。
但没怎么系好,所以散在外面。
邱一燃为她拍走她头顶那些冰冷的雪,声音从她头顶飘下来,带着浓厚的担忧,“黎春风,你怎么待在外面不回家?”
黎春风不说话。
邱一燃缩了缩脚,鞋底在雪上留下一个白的脚印。她又轻着声音说,
“我,我等了你很久,还以为你在路上出事,所以就出来看看。”
雪疯狂地往下飘,落到睫毛,鼻尖上,慢慢被体温融化成冰冷的水滴,往下淌。
“对不起。”黎春风用手背擦了擦脸上冰冷的液体,
“我,就是走累了,所以只是想,想休息一下。”
邱一燃没有马上接话。
她很安静地站在她面前,好像在低头看她,也在思考些什么。
黎春风却不敢马上抬头。
她强逼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又伸出自己被冻到僵硬的手,把邱一燃散乱的鞋带,解开,重新系上,系得很紧,像她出门时那样紧。
邱一燃不说话,也没有后退,很配合地让她系着鞋带。
但黎春风系好之后,也没有站起来。
她还是蹲在地上。
又将邱一燃的鞋带没有什么意义地解开,系第二遍。
“鞋带要系紧一点。”她对邱一燃解释自己的行为,“雪天路滑。”
邱一燃没说什么,只是有些笨拙地伸手,拍了拍她的头。
黎春风却因此停住所有动作。雪落到唇边,融化到唇缝,苦的,很苦,好像眼泪。
她坚持给她系完第二遍鞋带。
然后很艰难地站起来。
不看邱一燃的眼睛,看她们两个相同款式的鞋。
也看到邱一燃穿出来的外套衣角,不是早上那一件,是她藏戒指的那一件。
很久。
黎春风低着眼睛,不说话,沉默地去牵邱一燃的手。
邱一燃没有抗拒她的动作,很配合地和她十指相扣,让人产生一种她们仍然亲密无间、中间什么都没发生的错觉。
也让黎春风觉得稍微心安。
或许是她对邱一燃的想法有所误会。
或许,邱一燃也还是心疼她,会愿意带她一起走。
黎春风心存侥幸地想。
她将邱一燃的手扣得更紧,又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她自己的手不够温暖,时常需要借助外力手段,所以她牵邱一燃的时候,口袋里总是放着暖贴。
“黎春风。”
邱一燃很顺从地被她牵着,声音很轻地说,“你累不累?如果不累的话,我们先别急着回去,再看看雪吧。”
“我不累。”黎春风笑,
“你呢?出去一趟累不累?如果觉得不高兴的话,明天再出来看也可以。”
邱一燃不说话。
黎春风努力握紧她的手,像是怕她突然松开手跑掉,也很努力地说着话,“我看了天气预报,明天巴黎也会下雪的。”
“会吗?”邱一燃低着视线问。
“会。”黎春风很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