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Always
佐伊结束了一上午的紧张工作,在阅览室附近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午休。
这次被“押解”回灯塔,安东尼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联合医疗团队和她的父亲,近乎强制性地将她每日的“核心工位时间”压缩在了严格的八小时之内,美其名曰“系统性康复疗程的一部分”。
然而,他们能管住她的打卡时间,却很难管住她那颗永不满足丶总是在寻求“脑力零嘴”的心。
最初几天,与安东尼“沆瀣一气”的Vital,甚至动用技术权限,连十一楼休闲阅览室的访问资格都暂时从佐伊的门禁卡里移除了,试图从根本上杜绝她过度消耗脑力的任何可能。
这种“无菌隔离”式的保护很快遭到了反弹。佐伊先是面无表情地在餐桌上对vital抱怨了三次“无聊透顶,感觉大脑在生锈,不如提高效率抓紧完成所有工作早日返回霍格沃茨”。
结果,她明晃晃的“提需求”并没有得到任何正向反馈。于是,她便开始身体力行地在仅有的八小时工作时间内,试图以更高的强度“超频”运转,压缩出更多的“有效成果”,仿佛要把所有被禁止的思考时间都抢回来。
这种危险的苗头立刻触动了安东尼最敏感的神经。他们意识到,纯粹的“堵”并非良策,对于佐伊·普林斯这种级别的头脑,绝对的禁止反而可能引发更极端的反弹。
在经过一次简短的丶气氛紧张的三方通讯会议(佐伊丶安东尼丶Vital三方对峙,查尔斯阁下旁听)後,一项妥协达成了:阅览室的权限被恢复,但她随身携带的监测手环会与阅览室的系统联动,一旦连续阅读时间超过两个小时,或者手环监测到她的精神波动进入高度专注的亢奋状态且无法唤醒,系统便会向监护人——安东尼——发出需要人工干预的警告,如果这种警告频繁发生(安东尼:我最多允许你每周为了这件事打扰我一次!),那麽,佐伊的阅读权限可能会被再次临时冻结。
于是,这间收藏了大量偏门孤本和实验手札的阅览室,就成了佐伊在严格的工作时间之外,唯一被允许触碰的“脑力游乐场”。
她通常会选择在午休後,来这里待上一会儿,挑一本不那麽耗费心神丶更像是消遣的读物——比如某本关于古代如尼文花体变体的图册,或是某个十八世纪魔药大师周游列国时写下的丶充满八卦和谬误的旅行笔记。
此刻,她正蜷在阅览室里一张宽大的软椅里,身上盖着一条家养小精灵悄悄为她准备的薄毯。她并没有彻底睡着,只是合着眼休息,任由午後的阳光透过幕墙玻璃,在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这个疲惫的孩子并不知道,就在几分钟後,那位被她称为“催化剂”丶间接导致她如今被困于此进行“系统性康复”的教授,即将带着一身的低气压和复杂的心绪,踏入这庇护所。
——
因此,当西弗勒斯·斯内普依照查尔斯那算不上指引的指引,带着一身尚未完全平息的低气压和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靠近十一楼东侧的休闲阅览室时,他首先透过那扇半透明的魔法玻璃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佐伊·普林斯蜷缩在靠窗一张宽大的墨绿色丝绒软椅里,身形几乎要被椅背吞没。午後没有什麽力道的冬季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柔和地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她阖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似乎比在霍格沃茨时多了些血色,面颊看起来也圆润了一点,但依旧缺乏健康的光泽,是一种脆弱的丶仿佛薄瓷般的白皙。
一本厚重的古籍摊开在她盖着的薄毯上,她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安静得像一幅精心构图的黑白剪影,唯有手腕上那个泛着金属冷光的监测手环,无声地提醒着观者这平静之下的脆弱。
西弗勒斯在门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几乎是屏息地看了几秒。胸腔里某种自踏入这座大楼起就翻腾不休的焦躁与怒意,竟奇异地被这静谧的画面抚平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丶更为复杂的情绪——一种混合着松了口气丶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持续担忧的情绪。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仿佛需要额外的准备,才敢踏入这片似乎不属于他的宁静。
他刚刚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就立刻惊动了那只感官异常敏锐的精灵。
佐伊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旋即睁开了眼睛。初醒的迷茫只持续了一瞬,她看起来是愣了愣,似乎是没料到会有人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但很快,她就看着站在面前的人,自然而然地绽开一个微笑——
该死的,西弗勒斯不得不暗自承认,那是一个看起来异常宁静丶甚至带着点久别重逢的丶真实而愉悦的微笑。尽管那份宁静之下难掩显而易见的虚弱,但这的确是他……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却在心底某个角落一直期待看到的模样。
大约是太久没有开口说话,或是午睡初醒,她开口时嗓子带着一点明显的沙哑,语调却轻快:“嘿!你来了!”
这语气寻常得仿佛他们昨天刚在地窖办公室见过面,而不是经历了长达数周的分离丶一场严重的健康危机丶以及无数冰冷的通讯本文字往来。
西弗勒斯压下心头翻涌的万千思绪,迈步走过去。他没有立刻回应她的问候,而是先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谨慎,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触感柔软,发丝细滑,体温……正常。
一个细微的丶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放松信号,从他紧绷的肩膀泄露出来。
“午安。”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却似乎比平时少了几分冰冷刻薄,多了一丝难以捕捉的温和。
佐伊对于西弗勒斯的突然到访看起来毫不意外。
不,更准确地说,经历了这些年如此多的动荡与淬炼——从学术的巅峰与舆论攻击的深渊,从魂器的阴影到环伺左右的暗杀威胁——她似乎已经对任何看似意外事件的发生都养成了一种近乎漠然的接受度,很少再流露出大惊小怪的情绪。
佐伊只是安静地享受着那片刻笨拙的安抚,然後微微动了动,似乎想站起来。
西弗勒斯没给她这个机会。他极其自然地拖过旁边一把看起来同样舒适的高背椅,在她身侧放下,然後坐了下来。
“在看什麽?”他问道,目光扫过她膝头那本厚重的古籍,以及她手腕上那个刺眼的监测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