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木门被推开,裹挟着一身寒气的他出现在门口,屋内暖意扑面,柳卿卿通常正对着跳动的炉火出神,听到声响,她总会猛地擡头。
眼中瞬间迸发出的光彩比炉火更亮,她总会立刻起身迎上来语气带着刻意为之的轻快道
“回来了?路上冷极了吧?”
她会自然地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雪,指尖触碰到他冰冷的脸颊,那温度让她心尖一缩随即便是更汹涌的暖意和愧疚。
她看着他被寒风吹得微红的鼻尖,看着他脱下厚重袈裟後略显单疲的身影,一种强烈的心疼会攫住她,他本应是端坐神坛丶受万人供奉的佛,如今却为她,在这冰天雪地里深夜奔波如同一个偷取光阴的贼。
“喏,给你的,我揣在怀里应该还热的。”仓央嘉措道
“这是什麽?”柳卿卿看着油纸包好的东西道
“点心。”他的眼神闪烁着少年般的赤诚道
柳卿卿的眼睛有所湿润,她真的值得他这样做吗?
“先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柳卿卿道
小屋再次成为他们的天地。他接过喝下她递来的一直温着的酥油茶,暖意从胃里蔓延至四肢百骸,也柔和了他紧绷的神经。
在小屋中更多的时候,是无声的陪伴。他看书,她就坐在旁边缝补些什麽,或者只是看着跳动的火焰。空气中流淌着一种静谧而温暖的张力。
他会在她睡熟後,借着微光久久凝视她的睡颜,指尖虚虚描摹她的轮廓,眼底是翻江倒海的深情与痛苦。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仓央嘉措喃喃道
这些诘问,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
而柳卿卿,面对他日益浓烈丶毫不掩饰的爱意,心情愈发复杂如乱麻。
他的每一次到来,都让那心动值的数字攀升,任务接近成功的喜悦却像毒药般苦涩。
他的真诚像一面镜子,照得她那些算计和谎言无所遁形。她贪恋这偷来的温暖与亲密,又无比恐惧这一切被戳穿的那一刻。
当他看着她,眼中只有纯粹的卿卿时,她的负罪感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开始害怕他的到来,又更害怕他不来。这种矛盾将她撕裂,笑容底下是日益沉重的惶惑与自我厌弃。
相聚总是短暂,窗外天色将明未明之时,便是离别之刻。他必须赶在黎明前最早一批诵经开始前回到禅房。
起身穿衣的动作总是缓慢而沉重。柳卿卿会假装睡着,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离去前落在她额间或发梢的那个轻如羽翼重若千钧的吻。
门被轻轻合上,带走一室暖意和那个人。柳卿卿才会睁开眼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听着窗外他远去的逐渐被风雪掩埋的脚步声。
枕边,或许还残留着他身上清冷的檀香气息,提醒着那夜夜的相逢并非梦境,也提醒着那横亘在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
昨趁夜色赴幽期,鹅羽纷纷晓来迷。两行屐痕深雪里,教人如何不得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