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传说被写入神学院的教材,成为所有学生从小耳熟能详的经典事迹。
维罗妮卡也以此为傲。
她自幼虔诚守律,立志要将家族的荣耀延续下去。
然而,从去年夏季成年礼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
突然在这个时候提起来?
可是,她到底能做什么呢?
“清醒点。”维克多说道,“那就是他害死了马提亚特,神主在惩罚他。要知道,马提亚特是无罪使徒,他做任何事都是会被宽恕的。而你也是,就算你杀人了,你也会被洗净罪名的。”
“……”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长大,然后去承担一个责任,一个希望是那么可怕,那么绝望,那么恶心的事情。
维罗妮卡一瞬间陷入了天崩地裂。震惊与不理解压过了悲伤。她的脑海里面全是狂风暴雨般的错乱,只能机械地重复枢机的话:“…你说,阿利斯主教害死了叔叔吗?”
“维罗妮卡,时隔多年,这已经是没有实证的事情。你就忘记了吧?”
然而,在离开大都会,去赛尔蒙公国之前的一周里,她开始看到街上商店以高价兜售仿北领地萨伏伊教区各种流行品和食物,名字都换了,但口味很像。另外,教会也开始对外开放培育种子和农苗的方法,不过得交了高价的捐助金。
“时至今日,我们才不得不说,他死了。”
因为她经常出入教会,与丽塔修女做志愿者活动,所以她看得到,阿利斯主教的生活极其简朴。
维克多枢机的目光轻轻地扫过女孩光洁的面额和轻盈的发丝——曾经那么张扬的少女,那位甚至要扬言当上圣骑士的少女此刻变得如此脆弱柔软,就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里生出了绝美娇弱的白花,让人惊异,也让人惊艳。
她的情绪还是比较鲜明的。
“现在赛尔蒙公国已经被悲伤的黑死病所笼罩,人人都在担忧死亡,人人都在恐惧疾病。在这种痛苦和绝望的生活环境下,萨伏伊教区却如此幸福,这是对我们苦痛的蔑视和轻贱。他们凭什么这么做?”
维罗妮卡记得萨伏伊教区有严格控制外来人口的居住,对于每个出入境的人都调查各种身份检查。
“……”
“我们可以检测萨伏伊主教的品性。如果他是真的纯良圣洁的,必然可以通过考验。”
枢机把头轻轻地搭在维罗妮卡的头上,就像是一个父辈对孩子的亲昵,“如果你真的觉得你脏了,随时来向我求助。我会为你洗净身上所有的污秽。记住,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可唯一安慰的是,萨伏伊教区对于这些基本的东西也并没有限制其他人模仿。也有一些同学和朋友因为回家时思念萨伏伊的食物,也会让家中长辈做给他们吃。
只要跟病人说上几句话,都有可能会传染上黑死病,因此治疗的医生都必须要戴上特殊的面具。
维罗妮卡心里某块角落坍塌了。
至于多余的资金,全都是优先提供给老人、女人和小孩等弱势群体的衣食住行上。
生活这么久以来,维罗妮卡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阿利斯主教,很不是滋味,很想离开现场。
正因为看到那么多人喜欢阿利斯主教,维罗妮卡其实也是挺喜欢他的,也希望更多人喜欢他。
他把手搭在维罗妮卡的肩上,安抚一般地拍了拍,低声跟她说道:“你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尽管他突然间亲密的动作让她感到不适,可终究是在混乱之中给了女孩一点希望。
除了基本的主教规制不可动摇之外,他吃的东西也是自己种的蔬果或者是别的农家送的农产品,有时候干脆就是在客堂里面吃剩下来的边角料;
维罗妮卡站在原地。
她尝试去理解父亲的话时,甚至都能觉得有一种痛苦与烦闷。
除了基本烤红薯之外,还会做清甜外酥内糯的红薯烙,炸红薯条、红薯叶奶油浓汤和焗烤红薯。
也许他跟往常一样,去其他教区学习交流了,一直没有办法回来。
“阿利斯主教害死了马提亚特。”
平常他们有见到什么好东西,都会优先给主教留。
难道艾德里克的人就是要做这些事情吗?
对家族的信任和怀疑在左右互搏,相互拉扯,让她在深夜都难以安眠,只能一遍遍向神主祷告。
维罗妮卡觉得这件事与萨伏伊没有太多的关系,大着胆子迟疑道:“可是,赛尔蒙公国也有自己的教区。如果他们做不来的话,也可以请求大都会的圣城人员去帮助他们。”
因为这可能是她多心了,毕竟她没有常出门逛街,也对教会是否与萨伏伊教区有紧密的联系并不清楚。
“你身上流着艾德里克的血。这不是一种负担,而是一种特权。承担比别人更艰难的抉择,是我们与凡人不同之处。”
维克多枢机说道:“事实上,四年前马提亚特就是在原卡森教区,现在的萨伏伊教区出事故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尽管去问当时的居民,当时萨伏伊教区的神父也在场,他和那个骑士联合起来,把马提亚特当场处死的。”
“我…我……我能做什么呢?”女孩明显搞得语无伦次起来,她脚步在原地来回移动,她本能地想要离开现场,可是正直而坚韧的品格却逼得她停留在现场,叫她不能回避这些可怕的事情。
而客堂提供的烤红薯则是焦糖黄油烤红薯——将红薯对半切开,然后在切面上均匀地刷上黄油,让整个红薯内部带来轻盈的奶香味。
比如说,她有时候和丽塔修女出行,丽塔修女若是要采购东西的话,总是会顺带给主教额外买点清单以外的小东西。这说来不是很恰当,可维罗妮卡见丽塔修女这样,就很像是妈妈出门在给自家孩子买东西——知道或者觉得他喜欢这个,购买清单上总是多一个没写上的意外。
这句话落下来后,维罗妮卡也下意识看向她的父亲。
维克多枢机多少看出维罗妮卡没有听进心里面,便继续问道:“你知道,萨伏伊教区拒绝难民吗?”
也许自己的行李会被翻开,药瓶被找出来,她被控诉有罪,被遣返回大都会。
维罗妮卡想象着这可怕的画面,脸色煞白,“如果他不是呢?那我不是杀人了吗?”
维克多枢机说道:“这叫做自私。他是个伪君子,他不可能是真正的神主的代言人。”